他眼底淡淡,心灰意冷,热仍倔着试问,“你……不愿意去天界吗?”
如果祁添不愿意,有两种方法。一是抢绑回去,後果是祁添永远记忆错乱,从此与疯子无异。二是把他留在这里,永远不入轮回。无论哪一种,对他们而言,谁都承受不起。
步晔不会这麽自私,他不会把祁添的一生毁掉,即使……他不敢说,他也不确定了。
祁添想他,但是想回来吗?
他好不容易有能力有资格有更好的办法将他带回家,怎麽能放弃?
可是。
就算有以上两种方法保底,步晔也不愿意强迫祁添。
如果人间让他快乐……就一直让他快乐下去吧。
反正自己就是希望祁添快乐的。
不甘心的情绪席卷,他甚至想逼问祁添为什麽不能与他回天界?想打感情牌想动用术法强带祁添走,去一个无人知晓琪花瑶草之地。纵使祁添不记得,变成了一个疯子,步晔肯定自己一定能找到破解的方法,和祁添过永恒的春夏秋冬。
他不能。
绝不能。
天理约束他,世事难容他。
没有馀地,後面就是悬崖。
祁添察觉到他的异样,摸摸鼻子却无可奈何,慨然道:“我没什麽留恋,其实去天上也挺好的。但我毕竟是人,人终要以死亡结束一生,再奔赴天堂。”
他看见步晔的身体明显一震,却没有停下来安慰的打算,继续道:“我想变成一颗星星,看着人类的温情丶失格丶疾苦与成长,而不是当长了天眼的神仙。一开始你说我有慧根的时候我确实很兴奋,後来仔细想想,那时我也太肤浅幼稚了哈哈……实在抱歉。”
祁添的一番话,让步晔更加透骨酸心丶黯然销魂。
话题转到这里是谁也无法预支的,祁添也很後悔,亏自己这张嘴,缝上算了。他烦燥懊闷地抓头,墨黑的发丝被抓下来好几根,掉在被子上格外明显。
几许沉默,他心里纠结,说:“刚刚问你会不会一直留下来,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吧。”
步晔凝视着他,眼里的情绪看不真切,但毋庸置疑是难受死掉了。就像一桶兜头的凉水汩汩爬过身体的每一寸,又化作冰可入骨的银针插入脉搏,说一句话都要牵扯。
是以步晔闭上眼睛复而睁开,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去缓解,“既然你不去,那我在这也是浪费时间。”
听懂他的话後,祁添疏忽擡头,眼睛瞪得滚大,嘴唇嗫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颤动的指尖和泛涩的眼都在恳求他留下来丶不要走,但祁添一点没让步晔看见,遏制早已疯狂爆突的心脏,本固轻笑,“哈哈哈……”
步晔怎麽会看不见呢?怎麽会不心痛呢?他现在知道祁添在一天一天地喜欢自己,怎麽可能不理解明白他的心结?怎麽可能只身一人回那孤单寂寞的空房呢?
心痛的要死了,血液倒流,骨肉分割。
我从未放弃过你,却也不愿逼你。
祁添,我要怎麽做,才能两全?
若你实心喜爱人间,最後因为我而选择回去。让我怎麽办呢?我不想欠你太多,不想你为我付出太多。
祁添,怎麽办呢?
步晔擡手扶上祁添冰凉的脸,眉头因为矛盾心疼而攥在一起。没了猫君拘束的他,少去往日凌厉老成,反而凸显出他原先的青稚怜悯。
祁添擡眼看他,步晔温和苦涩的声音穿过空气传进耳朵里,一朵花似地绽开,“骗你的,我依旧会助你飞升,依旧会留在你身边。到时你若不想与我同回,我也不逼你。”
他的嘴角藏起一个不腻不苦的笑,“人间悦目,你喜欢,情理之中。”
这些话,都是对“祁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