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上班
几段话像是要把他给处死,步晔觉得肺腑在涌血,他近乎要碎了,眼泪多得止不住,全部混着支离破碎的情绪喷在喉头,涌出来,哽咽地缩在哪里,说出来的话也是带血渍的。
生抢魂魄……那可是上古天神为了玩弄犯了弥天大罪的人而想出的把戏啊。
史册上记载,天神活生生地把罪恶昭彰的犯人的心掏出来搅碎,洒在荷花池上,犯人要一片一片从无数个血片中找到自己的拾起来,倘若找错了,便重受一次,以此往复。
步晔知道他的父亲本意不是如此,也未尝想过。只是想清除祁添的记忆,没料到祁添会那样做的。
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惩罚,包括步晔。就算过了千年,步晔也无法想到这样鲜血淋漓的层度。
祁添当时,要多疼啊……所以现在看起来总是乐呵呵的吗?
所有的神识都散尽了……怪不得脾性与先前判若云泥,全靠着维持的感情吗?
自己怎麽受得住呢?
步晔咬着唇,上半身的骨头因为忍耐而酸疼苦痛。他卸下力气,倒在床上。分解的种种在他脑子里连成一片,侵占他的血肉,他好似连同祁添一并感同身受了。
祁添进来时,被子把步晔紧紧裹住,衬得他更加单薄消瘦。月光从阳台上的窗户投进来,打在步晔的脸上,凄凉儒弱。
祁添靠过去,撑在床侧,月白色的英俊脸庞上布满了荆棘的耐心与疑惑,他俯下身,细细地将他眼角的泪抹掉,像在雕刻心血的细节,兀自看了许久。
屋里很安静,步晔微弱的呼吸清晰可闻,祁添再靠近了些,就伴随着祁添剧烈的心跳声了。
很奇怪,这和中学加速跑跑完後的心跳和此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祁添脑中混沌,像被什麽东西强行堵住。可存于心底的魂魄引导他:
有颗种子在被那股水流滋养着,对吗?
我很快就能知道了对吗?
到底是什麽呢……步晔。
我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脑子里都是你的身影,从你出现时。
清晨,初阳把城市扫得一片淡黄。
前天刚在太阳底下饱受“侵略”的被子换上新买的珊瑚绒四件套,不管是摸丶躺丶睡都是极品,更别说被两个成年人三十七度的体温温过了。祁添睁开眼,带着怨念地把闹铃关了,紧忙把手臂抽回来,躺在热潮汹涌的床上发呆。
手臂在回暖,祁添的睡意却被那遭冻醒了。
他想叫,想踹,想发疯。好冷啊!!!
为什麽这麽冷?
-7度!
什麽概念!-7度就是零下七度,零下七度!!!
明天零下九度!
这种天气不应该躺在床上睡觉吗?不应该窝在家里看电影吗?不应该裹着睡衣趿着棉拖鞋全副武装下楼买杯热豆浆扒在脸上再滚回空调房里待着吗?空调应该是26度,手机应该是满电,最好再下点雪道路结冰……啊天呐道路结冰,为什麽学校能停课一天这破班就不能停?秋裤毛巾内裤袜子都冻上了手都冻成猪蹄了……为什麽要上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添猛叹一口气,翻身正对着步晔安宁酣甜的面庞,定睛看了片刻,脸色忽就软下来了。适才的勃然怒意嗖得跟火箭似的一下全无了,只有耳朵留着红霞云烟。
神仙怕冷吗?怕的吧?不然为什麽晚上,步晔躺在他身旁会发抖?步晔好像很喜欢那件羽绒服,再给他多买几件换着穿吧……昨天……他在凌冽寒风里被冻得发紫,手肿成萝卜了,不冷才怪。
祁添想了半天,得出结论:步晔肯定是怕冷的。
被窝里暖和,步晔柔美的轮廓现得分明。鼻子细窄精致,弧度却凌厉,所以看起来凶冷,远看吧……
祁添脑袋朝後移了移。
形容不出来,有种别致的风情和温润。譬如花树下吹笛惆怅的读书人丶荷花池中央饮酒对诗的豪侠……总有那麽几分薄凉殇情。
祁添回到原先的位置,与步晔近在迟尺,呼吸就要撞上。鬼使神差地,想碰他,想摸他,他也按心底所想照做。伸出已在被窝里热了许久的手在步晔额头上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旋即疾速地收回手,当做什麽事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