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晔接过树枝,还是热的,他不免心笑,“好,你说吧。”
红色以极快的速度晕着,洇着,霎时蔓延到了脖颈,祁添一时聚齐所以胆量直视他,刻不容缓:“步晔,我喜欢你,是想抱你的那种喜欢。”
树枝并没有预期地还回来。
自那天以後,一道绮丽的色彩冲入祁添的人生中,为他呈上一幅浪漫炫彩的画。也可以说那本就是祁添的色彩,从前分布在血管经络里,直到这一天才得以铺展——
一切情感。
自那天以後,祁添卷着这幅画,拏一小舟,摇啊摇晃呀晃,闯进了步晔的领域,畅通无阻。步晔的人生里,多了一个让他柔软失衡的东西,四季更叠,他们处在永恒的春天。也多了一项有违人伦的罪状,不过悖入悖出,就算抵掉了。
他们不再白玉无瑕,却拥有大爱小爱。
圣洁的情感在兜兜转转的玻璃窗上起了雾,朦胧里,只要认得出那是谁。
其实雾并不草莽,这朵花飘荡了很多年,里头的话也随着时间传到了步晔的耳朵里。
“步晔,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最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不知道什麽时候喜欢上你的,可能是你给我买糕饼的时候,也可能是我和别人打架你帮我制服他们的时候,但是现在,我能够保护你了。其实喜欢你的的原因很多很多,可能後面的答案也有很多很多。我喜欢上你的理由只有一个,你知道是什麽吗?等你问出为什麽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步晔。”
想起来了。
它如洪水猛兽撞击步晔的肝胆脏腑,如万千钝刀剜割步晔的皮肉。
步晔,我喜欢你。
等你问出为什麽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那对情侣已经离开了,南方的风吹得透骨刺肌。步晔顺着风,眼睛被冻得眯起,酸红一片。他眨好几下眼睛才熬过那股酸劲,转而迟钝地看着远处前进的车辆。已经有车灯亮了,城市的路灯街灯彩灯也陆续燃起,光芒跳窜进江里,给晚霞充当最後一轮增压。
步晔意识到很晚了,祁添回家了,可他迷路了。
他有些疲惫,靠在白色的桥梁护栏上,面庞埋进刚铸好型的臂弯里。再擡头时,天完全黑下去,提醒人们休息的时间到啦,快快回家吧。
晚上真的凉透了,风直溜地钻进脖子里,搞偷袭的小人。步晔冻得哆嗦,他擡手准备设个恒温咒,却感知到身体里的连花清瘟不见了。
他无奈起身,腿已经没有知觉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步晔倚在栏上,心想还好穿了祁添给的保暖裤,不然这条腿就真的离废不远了。
“步晔!”
步晔搞不懂人类,这麽冷的天怎麽还有人出来压马路?
“步晔!”
祁添高声叫他,来往的行人上下打量他们,眼神也被凌寒的天冻住了。步晔失惊地擡头,看见祁添往他这跑,逆着背後斑斓绚烂的光与明亮的高楼,肩膀上坐着的虎崽子颠颠的。
耳朵灵敏着,视线好像模糊了,怎麽看不见呢?
祁添喘着气,生气地看了一眼步晔,摘下围巾围到步晔脖子上,把他包成一个粽子。祁添的嘴唇丶鼻头丶耳朵丶手被冻得死红,他吸了吸鼻子,冷到自动发热的手把围巾往上提了提,盖住步晔半张脸,又觉得不妥,把盖住鼻子的部分往下压了压。
围巾是灰色的,犹如星球上的一道轨迹。
他的声音因为气温低变得沙哑,神情是责怪,“你家里不待跑这里吹风?这个天生病就是受罪啊。”
祁添忘了步晔是神,步晔忘了自己下凡用的是肉体凡胎。
围巾里很暖和,步晔全身也开始逐步回暖,他盯着祁添黑黢黢的眼睛,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回家吧。”
祁添觉得步晔今晚难得的柔软,口中责备的话就说不出来为什麽呢?
他头疼地搓脑袋,没用。
路上,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短又变长。祁添低眼看步晔的影子,步晔垂睫思考该说什麽以及如何让祁添喜欢他。
二人缄默不言,心里头都有事,搭夥走完一程。
快到长存路路口时,步晔站在雾霾的路灯下,问道:“你怎麽知道我在哪?”
他知道答案,他想听祁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