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死的。”
祁添不听:“人类天生对荒山野岭里小孩的恐惧,你不懂。”
步晔好笑,“你不刚说这里很美吗?”
“人类天生就是善变的家夥哎呀不要说了,求求你了。”
“滋”一声,祁添吓得下意识环住步晔的腰。
“他在干嘛?”他圈住步晔乱叫,他在叫,但看起来被保护的人却是步晔。
步晔的腰部极其敏感,加上千年没其他人碰过那处,因此回答他的问题格外艰难,“破壳。”
祁添害怕时对他认为安全的人或物有种病态的占有。他少年时在孤儿院看鬼片,到了惊悚之处便会死死抱住一样东西,如果这时有人来抢他怀中的物品,他就拗着性子谁也不给。这时候也是,步晔是让他感到安心的唯一一个人。
让他更安心的办法就是和小时候一样,紧抱着那个东西。
耳边的窸窣声淡去,步晔的声音就格外清澈动听,“祁添,睁开眼看看,没事的。”
“他已经出来了。”
祁添迟疑了一会,听话起身,眼角湿红。
眼前的一幕又让他无话可说。
一个光溜溜的幼儿躺在花丛间,褪去的花瓣在一旁枯萎发烂,以极快的速度渗进土里,又以野花的形式延续前生。
祁添被噎住:“这……”
“这是她肚子里的小孩。”
“啊?那,那他不是好好的吗?这,我的天!”
步晔走进一些,仔细端详熟睡的孩子,轻声道:“这只是一具模型罢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母体为了保护他而建造的幻境。”
祁添越来越不明白了,“模型?模型还要保护?”
“嗯,一般来说是要的。但是这具模型是假的,真身跑去其他地方了,这是王宁总会做梦的原因之一。”
“嘻嘻~”
祁添一战,背後发凉,迅速闭上眼睛,“步晔,你听见孩子的声音了吗?”
步晔无奈,走到他身边,拉住他,“听见了。别怕,真身是完整的,应该很可爱,不吓人。”
祁添很相信步晔的话,慢慢地将眼睛睁开。
眼前的幻境又变了一副模样。
小溪边趴着的孩子长得与王宁房间贴着的海报里的小孩一模一样。他的手里拿着一朵鲜花,放进水里又拿出来,看水珠滴落。
孩子自娱自乐地照着这面游鱼无依的水镜。
似乎注意到这边的两个人,小孩回头,单纯无害,“嘻嘻。”
步晔与他对视,伸手拉住祁添。
幻境又变。一片苍莽。
“不行!不能生!”一声尖锐的惊叫将画面冲开。
原先的苍白正向後以极快的速度撤退,越来越多的画面投影一样映射在他们四周,类食人花一般将他们包裹。
祁添认出画面里的主人公,是王宁和王大娘夫妇。
他唏嘘,看向步晔。步晔显然也认出来了。
王宁一怒,将手里的抱枕扔地上,崩溃叫道:“不能生不能生!你都多大了干嘛还要二胎?!我们家什麽经济条件你们没点数吗?光靠你们索我外公的养老钱和你们那点鸡毛工资吗?!”
王大娘摸着平坦的肚子,驳回道:“我和你爸也不想要二胎,但是他来都来了,你多个弟弟不好吗?咱家虽然不富——”
“好什麽?!他要不是男的呢?你还打算继续生吗?”
“都说了不在预料之中。”
王宁冷笑,看透了面前的两个人,“怀了不就说是在预料之外吗?我活了十几年要是还能被你们骗到我也是个傻逼!这麽想要弟弟干嘛一开始就要我啊?扔了不是更好吗?要了为什麽还要重男轻女?!”
一向不说话的父亲开口了,血脉喷张:“你小点声,楼上楼下听见了怎麽办?”
“听见他妈!”
“你他妈小点声!”
王宁被他爸这一喉吓到了,双眼冲血,胸腔都在颤,但随而她就继续压,“干什麽?叫什麽?你除了装好家长给别人看还会什麽?我的家长会你有来开过一次吗?亲子活动你和她来过吗?明明什麽事都不和我商量怎麽今天倒好了,怀孕了过来找我,干嘛?通知我啊?恭喜你们,喜得贵子一枚。”
家庭给他的恐惧,也是家庭给他的勇气反抗。
他爸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王宁把脸凑过去,“对呀,你还真不敢打我,你是什麽?说好听了叫上门女婿,说难听了叫什麽你心里清楚啊。我的学费是你出的吗?我的零花钱是你给的吗?这套房子你付钱了吗?你出什麽力了?上床的时候动一动还休了七天産假我就出来啦。我不想把这些事抖出来的,但是你呢,装着哑巴逞威风,不要脸。”
父亲阴沉着脸,因为王宁的一番话面颊惨红,气息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