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同你去公司。”
怕祁添觉得不妥,步晔补了一句,“这要求并不过分,助你飞升总要了解你的一言一行。”
他说得坦荡荡的,似乎事实就是这样。
祁添还欲说些什麽,最终却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止住了嘴。
或许是太想飞升了。
回家途中,祁添一直在想明天该怎麽向同事解释,虽然并不是未有先例,但人家是因为家里有突发情况没人带孩子没办法了走到尽头了把孩子接来公司看管,而且只有那一次。但他带的是谁?神仙。他有没有突发情况?没有。
何况,他也没法有这麽大的儿子啊。
想到这里,祁添自己都掩嘴笑了。太挫了,胡乱一个理由都想不出来,他寻思高中瞒过教导主任的理由都是他想出来的啊。
锁开了,祁添并没有留门给身後的步晔,而是进门後习惯性地反手锁门。
好几年的肌肉记忆,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突然改变。
“连花清瘟。”
默默跟在祁添身後的步晔开口了,四个字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有些渗人。
连花清瘟本贴在门前听里面的动静,猛然听见他的声音,肥硕的脑袋回头也需要时间。
“我知道他哪里变了。”
无限寞落。
“眼睛。”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怪怪的,刚才见面就觉得。”
“我以为是我太久没见到他的原因,我以为是我忘了。”
“眼睛。”他又复述一遍。
忽地,一声不响的笑声满溢,“我记得祁添的眼睛是浅绿色。”
“很透的绿色。”
“现在为什麽是黑色。”
原来一开始就不是他忘记了,原来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原来祁添此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在猫界的时候,步晔时常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一天睡一两个时辰已是万幸,并没有多馀的时间去想祁添怎麽样。他其实没有能力想,只要他的父亲是猫君,他就不会有资格去想。
後来步晔当上了猫君,猫位都没捂热就马不停蹄地激活连花清瘟,用最短的准备时间下凡见他。
然後被告知,他需要做一百件事才能带祁添回家。
而门里面的那个人,已经将他的喜好全都付之一炬抛诸脑後。
真真切切地忘了他不喜甜食,不喜牛奶。
还笑嘻嘻地说:“我也喜欢牛奶燕麦粥。”
一千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可以更朝换代,事物翻遍沧海。甚至世界的主宰都可以换。
对于步晔来说,猫界的一切在祁添走之後都没有变化,只是猫狗早已交好,海天来往密切,天上已无战火。
变化好像还挺大的。
不然只是一双简单的浅绿色眼睛,怎麽会在步晔的记忆里被千年的岁月长流冲散刷淡呢?
但变化确实很小,祁添殿中的摆设如旧,一毫一尘都是步晔空闲时打扫的。甚至走前随意摆置的大氅丶枯萎的水仙都未变动过位置。年年如此。
他终于有时间去祁添的宫殿,在祁添走之後。
默了许久,连花清瘟踱到他的脚边,肉垫触碰他的脚面,步晔倏地笑了。
“我没忘,他倒把我忘在门口了。”
一个咒决就能进门的事情,步晔也不想说的,甚至尽量说得不在意。但是被遗忘被抛弃的感受真令人疲惫,他没有多馀的精力去想这是否矫情,是否是抗压能力不足。这些事都不足为谈。
步晔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混着些许的潮湿气味被他一同吸到肺里,凉飕飕的。
指尖拈决,步晔便到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