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脸上几缕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又捡去那些草屑。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逡巡,不舍得离去,于是略一停顿,便轻轻落在她眉眼间,细致的力道似一只蝴蝶停留。
嘉画大约感觉到了,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
宋序收回手,静静望着她,并没有说话。
昏暗的光影下,他们只能看清彼此。
嘉画亦没有出声,她一眨眼,两行泪就无声落了下来。她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看了许久。
“秦淮书……”她终于开口,嗓音破碎沙哑的几乎不成形,“你找到我了……对吗?”
“对。”宋序拭去她脸上的泪,“我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像是惊醒了她,她忽然闭上眼,往斗篷下一躲,哭出了声。
她哭了好久,像一场大雨,把她浸透了。
宋序始终陪着她,没有出声打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心闷得几欲窒息。
他不禁想,如果是秦淮书在这里,见到嘉画如此痛苦,他会想什么,说什么。
可他心里却又好像有答案。
在那些拼凑不了的梦境碎片中,他似乎听过很多次这样悲怆的哭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
“秦淮书……”那哭声像是被风撕碎了,断断续续地,“不要……不要丢下我……”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连哭声也在逐渐远去。
他很想说些什么去安慰她,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发不出声音,只有心口不断传来的尖锐疼痛,越来越清晰,绞索一样,紧紧扼住了他。
双腿,双臂,咽喉……都在梦中的黑暗里一一散失知觉。
眼皮似有千斤重,半点抬不起来。
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她,无论如何——回到她身边。
可最终黑暗潮水般涌来,他在疼痛与窒息的深渊中坠落,已无力挣扎,只能绝望地听着她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最后彻底消失。
然后是天光大白,梦境自清醒的那一刻开始模糊不清,最终只有似是而非的碎片,让人不明所以。
宋序伸出手,隔着斗篷轻轻摸了摸嘉画头发,低声道:“……把我当成他吧。”
嘉画颤了颤,哭声转为抽噎。
她拨开斗篷,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皎红容颜,眸子被泪水濯洗得通红。
她对他对视着,眼泪仍止不住,但是摇了摇头。
她说:“……我没醉。”
嘉画低下头,从旁边拿起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酒水洒下来,淋湿了斗篷,让周遭的酒气更加浓郁。
“宋序。”她抱膝坐着,手搭在酒坛上,“他们叫你来找我的,是吗?”
宋序没说话。
嘉画很轻地笑了下,仍然垂眸未看他:“你打算跟我说什么?……”
她哭了很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连声音也是疲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