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本能反应,她抓得很紧,就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看得出来,此时此刻这姑娘有些害怕。她非常依赖他,本能地靠近他,想要寻求他的庇护。
季书闲反手将小姑娘的手包拢住,拇指轻轻摩挲她虎口处,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安抚她:“放心阿月,一切有本王。”
温长河于他而言,不止是相识数十年的挚友,更是知音,是兄长,是可以全无芥蒂,坦然将胸膛向他敞开的亲人。
梁舒云此举,剜的又何止是温凛月的心。他的一颗心同样鲜血淋漓,疼痛难当。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从温家出事到现在,将近十个月,他忍辱负重,克制隐忍,从未冒头,一直都在蛰伏。
然而今日他突然不想忍了。最起码面对梁舒云他不想忍了。前尘往事,新仇旧恨,今日都一起算。
男人乌黑的双眸中忽的闪过一丝狠戾。不过转瞬之间又恢复了他一贯平和从容的样子。
季书源敏锐地捕捉到这倏然而逝的一丝狠戾,偷偷跟阮弦咬耳朵:“瞧好了,好戏开场了!”
阮弦神色激动,“我压五哥赢,一锭金子!”
季书源:“……”
季书源特委屈,“阿弦,不带你这样捷足先登的,我也压五哥。”
“不行!”阮弦一记眼风甩过去,“你只能压二公主。”
季书源:“……”
“二公主只怕是要失望了。”一个低沉清润的男声突兀地在大殿中响起,让衆人不由闻之一震。
衆人纷纷转头,只见季书闲霍然起身,面容在斑驳灯影下清俊如常。
梁舒云拧起两道英气的浓眉,“裕王爷何出此言?”
“棋圣之女不通棋道。”男人掷地有声。
梁舒云:“……”
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梁舒云如何会信。
女人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棋圣之女怎麽可能不通棋道,裕王爷是在同本公主开玩笑麽?”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棋圣之女不会奕棋又有什麽好奇怪的。”季书闲擡手指了指殿内百官,从容不迫道:“新任户部尚书沈大人,户部侍郎于大人,以及户部一衆官员,他们都是温长河的昔日同僚,与这位大靖棋圣共事多年,最是熟悉温家一切。二公主不妨问问他们,看看棋圣之女可通棋道?”
梁舒云:“……”
梁舒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腹诽:能问得出才怪,你们早就安排好了!
季书闲擡手随意一指,“沈大人,不妨由你来告诉二公主。”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沈大人:“……”
周相下方便是六部尚书的坐席。户部尚书沈大人同礼部张尚书并排而坐。
突然被点名,沈尚书顿时一个激灵,差点将酒盏中的酒水给洒了。
他扶了扶官帽,远远瞟了一眼正上方的位置。皇帝眉眼肃寒,面无表情,“沈爱卿但说无妨。”
沈尚书心里苦啊,但他不能说!
他抚了抚脆弱的小心脏,弱弱道:“不敢欺瞒二公主,温家小姐自幼顽劣,无心棋艺,故而并不通棋道。”
“二公主也听到了,并非温家小姐故作姿态,不肯出面同二公主一战。实在是心有馀而力不足。让一个不通棋道之人与公主对弈也是辱没了公主不是?”
季书闲朝梁舒云作揖,“昔日本王与二公主在战场上数次交手,二公主骁勇善战,巾帼不让须眉,本王深感佩服。倒是从未领教过二公主的棋道,甚是期待,望公主成全。”
梁舒云:“……”
年轻的男人音色清亮,在大殿之中响彻一方。
这人以退为进,化被动为主动,不动声色就将局面给扭转过来了。
季书闲的棋艺同温长河不相上下,梁舒云自问没哪个实力同季书闲对弈。
但事态发展至今,已经容不得她拒绝了。
梁舒云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能与王爷对弈,是本公主的荣幸。”
然而这事儿还没完。
季书闲压下嘴角,笑得高深莫测,“既是奕棋,那便应该赌点什麽,二公主以为如何?”
“王爷想赌什麽?”梁舒云注视着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那是一潭秋水,平静无波,却清冷异常。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衆人眼睁睁看着季书闲自发走到大殿中央,朝着皇帝一拜,“臣弟斗胆求陛下赏个赌注。”
皇帝搁下手中酒盏,敛起神色,不疾不徐说:“五弟不妨说说看,你想要什麽样的赌注。”
季书闲立于大殿之上,身姿清隽挺拔,犹如那早春拔节硬朗的翠竹,一身傲骨。只见他朝皇帝又是一拜,薄唇微啓,掷下一颗惊雷,“石墨堡十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