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霎时间被卷起千丈,烛阴腾空而越,裹杂着汹涌的风声。
呼啸的风里,那些脆弱的情绪终于碎裂开来,茫茫的九重天被他们抛在身後,赤水上掀起长练般的水浪,雾气在朝笙眼前散开,璀璨的灯火铺陈飘摇,玄衣的青年抱着她,落定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张灯结彩,一如白昼,长街铺满了鲜花,时暮垂眼看向朝笙,笑道:“来洛都,可以吗?”
“那时说以後,未料到u0027以後u0027来得这样快。”
上一次去人间时春日刚至,而今洛都满城繁花,已到了春盛时。
“算了算日子,人间如今正是花朝节。”他有意带她散心,猜测她喜欢这样热闹的时候。
朝笙确实很喜欢。
非常喜欢。
她向前走去,又回过头来,牵住了他的衣袖。
“一起吧。”她的眼中盛着盈盈的灯火。
洛都虽有宵禁,然而花朝节是举城的盛事,当朝皇帝还是公主时,曾在花朝节上扮过神女,及至她登基之後,花朝节便越发隆重了起来。
金吾执戈夜巡,无声拱卫此夜的繁华。四处可见簪花而行的人,宣朝民风开放,後来女子所戴的幂篱此时还未盛行。
“花朝节便是庆贺百花的生日?”朝笙忽而问道。
“也叫女儿节。”时暮微微颔首,“女孩子们在这日结伴出游,赏芳菲,拜花神。”
朝笙看他一眼,笑道:“那我不当和你一道来这,我得把小白带来。”
丹若殿里,呼呼大睡的小白还不知道它的主人又去了一次人间。
时暮眼神微动,温声道:“也不全是同闺中好友一起出游的。”
多的是相偕的男女。
偶有人将惊艳的眼神落到这二人身上,见青年任那小娘子牵着衣袖,立刻了然的移开了目光。
朝笙眨了眨眼,忽而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
也不知从几时起,似乎就很习惯同他相处。
她的长辈,她的老师,她的——
朝笙看向了前方明明的灯火,忽而生出了好奇。
没有私心的人缘何予她这份偏心?
她想知道。
“这位女郎,你的花呢?”
一道略带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朝笙四下看去,一旁的时暮微微拉了拉她的手,轻声道:“低头。”
朝笙这才看到,三四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仰头看着她。
“簪花乃是花朝节的传统。”那说话的小郎君满脸通红,认真看着这看起来刚及笄的小娘子,“你不簪花,你的——”
他组织了下措辞,干脆略去了称呼,指着时暮道:“他不送你花吗?实在很不像话!”
朝笙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小郎君见此,立刻将手里的花塞给了她。
是大捧的牡丹。
此时还未到牡丹花期,洛都人爱牡丹,引了温泉,让牡丹竞相开在了花朝节里。
其馀的小郎君见状,纷纷把自己的花一股脑儿递了过来,芍药海棠,杜鹃栀子,盈满了朝笙的手心。
“花朝节女儿家都是要戴花的。”最後,那小郎君肃容道。
朝笙乐不可支,便见这群小郎君朝时暮扮了个鬼脸,气势汹汹地走了。
“上神,要分你一朵麽?”朝笙看向时暮。
他摇头,笑道:“是他们送给你的。”
少年人的心思一眼便能看透。
若他再年轻些,真是个刚及冠的青年,也许心里会有些不是滋味。
可他已见过太多,知晓她为人心动的美丽,也高兴于这份美丽能被人看到,被人珍重。
总之,不该是九重天里那般落寞的模样。
喧哗渐渐攀至顶峰,高高的楼阁上,扮作飞仙的少女们扬下缤纷的落英。长长的花车被饰以彩灯丶锦缎。
百姓们蜂拥上前,锦衣的纨绔推开人群,满襟鲜花的小娘子们踮起脚尖——
“百花神出来了!”
“今年的百花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