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掬水在手,凝出一尾鲤,一一回答了朝笙的话——
“白泽——小白沉睡了许多年,也许话会比宣珩还多。”
“浮银术适合在月满星稠的时候练习,今夜是缺月,故而不易成功。”
“它的符文与结霜之术正好相反……”
风吹过,拂落高枝上的白雪,簌簌的声音与他的话语相合。
鲤书鱼鳍微动,正欲向九天而去,时暮擡手,拢住了它。
“若她睡下了,明日你再传音给她。”
鲤书甩了甩尾巴,溅落几滴水珠,复又重新离去。
鲤书的身影渐渐不见,而那困惑他的寂寞,却在越发阒静的夜中,被填满了。
空巢老人便空巢老人吧。
时暮忽而有些自嘲地想,做长辈的牵挂晚辈,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尽管有隐秘的不甘转瞬即逝。
他没察觉。
弯鈎似的月亮在乌蓝的天穹中越发的明亮。
玄衣白发的青年坐在廊下,传信的鲤没有再来。
“果然是睡了。”
时暮擡手,炭火终于熄灭。
他饮罢最後一盏茶,起身往内室走去。
*
“我又来啦!”
翌日,钟山再度响起宣珩快活的声音。
时暮推开窗,便见浑身湿漉的司命星君站在外头,头上顶着水草,手里提着一条硕大的鲈鱼。
时暮把窗关上了。
宣珩:“嘎?”
他正要抗议,但没一会儿,换好衣衫的时暮走了出来。
“今日怎麽来得这般早?”
宣珩摁着活蹦乱跳的鲈鱼,道:“先前一直想吃鱼,故而今天赶了个大早,跑到蜀州的青峡江捉了两条新鲜的鱼。”
——那天晚上看到淌着水的烛阴上神,宣珩还以为他与朝笙背着自己去捉鱼吃了。
尽管是误会一场,司命星君想吃鱼的念头却挥之不去了。
“你手艺比我好。”宣珩言辞恳切。
虽说自个儿馋鱼,但真要动手做起来,他选择责任转移。
时暮不为所动。
宣珩又道:“上次,小朝笙也好奇人间川渝的吃食,你瞧瞧,我这两条鱼忒大。”
他扬了扬手中的草绳,鲈鱼翻了个白眼,甩了他一脸带着腥味的水。
“做好了,正好给她也送一份去,练舞想必穷极无聊。”
“把鱼先养在缸里。”时暮看了眼浑身狼狈的友人,而後点了点院中的瓷缸。
冰封了的水立刻化开,原本沉眠了的莲藕醒来,探出了几支荷叶,一朵荷花亭亭的开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