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的手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谢玄暮。
那双桃花般的眼中映着满堂的日光,百年千载,却只为一人熠熠生辉。
谢玄暮求索的答案就在此刻,而“他”与朝笙未解的因果却在更久之前。
堂中里响起一声叹息,许夫人回头,对身後的朝笙问道:“朝朝,你可愿意?”
谢玄暮看向了她,答案尘埃落定。
*
次年,春过半,玉兰又灿烂地开满枝头,许府满院红绸。
素来老成的星津眼角眉梢都是笑,同星渚一同穿梭在往来的宾客之中。
“小孩子还是多笑笑好。”橙碧罗衣的少年与这对双胞胎打了声招呼,星津有些还好意思的怂了怂鼻头——明明他也是一百来岁的人了,辈分却永远最小。
耳畔忽而响起一声冷哼,宁茴回首看去,有了几分印象:“明光峰的剑修?”
胡九微轻啧了声“合欢宗的”,然後被星渚推搡着走了。
宁茴不以为意,又随口打发走某个与他搭讪的人,悠悠看向玉兰底下飞舞的红绸。
骊城外三百里,甜水镇。
裴若游若有所觉,望向骊城上方的天空,这个时候,大概师姐已出了门。
百年修得结发同心,他送的那份贺礼,想必他们会喜欢。
一旁,正被裴若游摁住脉搏的老叟声音颤颤巍巍:“裴大夫,我这病?”
莫不是没得治了?老叟悲从中来,不然为何神医妙手的裴大夫都沉默了这麽久。
裴若游有些歉然,道:“老丈稍安,您这病是风邪入体,好在发现的及时。”
他声音娓娓,让这老叟终于松下心神来
从前心如草木,待到死而复生,朱厌的邪气从骨中剔除,裴若游从头修行,再次成为了一名医修。
悬壶济世,一是出于本心,一是,修功德偿朱厌旧孽。
看完了甜水镇中的病人,他带着肩上的青狐,又往远处走去。
*
喜乐盈天,许家夫妇强忍泪水,看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被抱上了花轿,新郎红衣白马,今日要娶他的妻子过门。
十八年如珠似宝,爱意倾注,养得一个无忧无虑的朝笙,并非今日之後再不能相见,那谢姓的青年买得相邻宅院,又打通两户的花园,说是出嫁,其实两个家都在朝笙的身边。
可无论如何,还是不舍。
许老爷悄悄从妻子手中接过帕子,侧过身按了按眼角,一旁,许夫人忍泪含笑:“你明里暗里考较了小谢一年,该知他会是可靠的丈夫。”
道理麽,许老爷都懂,他看向花轿的赤金流珠帘子被掀起,女儿的指尖扣在木梃边缘,另一只手朝他与妻子挥了挥,像是默契的安慰。
许老爷怀着不舍的心情释然。
*
月明星稀的时候,宾客尽散,万籁俱寂,唯有红烛燃着,灯花细碎炸裂。
喜秤挑开了红盖头,墨眉云鬓,睇眄婵娟,女子眼角的绯色无边清艳。
“朝朝。”
她应声,盈盈的笑。
谢玄暮在这一刻,觉得那百年的孤苦终于被彻底斩断。
合卺交杯,烛火摇曳。
然後玉山倾倒,芝兰崩塌。
青年白发如雪散落,朝笙随意将他的发簪压在枕下。
袖中红线蜿蜒而出,紧紧缚在了谢玄暮的腕上。
去岁取回了白露,从前忘却的修行重新踏上,这一世已无剑骨,朝笙仍以极快的速度修得金丹。
所以,驱使一截红线当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