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游看向沉默挡在身前的仆从,神情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母亲的意思?”他冷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看一场春风会试,根本就不会受不住。
前几日的他去看了,最後一日为什麽不行?
但仆从依然沉默,身形分毫未动。
浅青淡白的光芒亮起,谷雨化作荆棘,浓郁的生机变为森冷的杀意。
“让开。”裴若游不想在此浪费时间。
但法阵骤然从结云庐中亮起,深红如血,瞬间令裴若游动弹不得。
裴若游五感敏锐,从这赤色的法阵之中察觉出极为隐秘的邪气。
能在结云庐设下法阵的,惟有他的母亲。
他一怔,看向那些仆从,忽然发觉——
他们的眼中没有半分光彩。
都是傀儡。
跟随在他身旁这麽多年的仆从,什麽时候,都变成了傀儡?
整个青云宗的人都知道,大师兄谢玄暮极其善作傀儡。
但谢玄暮的制傀之术,是他的母亲丶青云宗的宗主,亲手所教。
四肢百骸寒意骤生,袖中荆棘次第枯萎。
耳旁似乎隐隐约约能听到紫微台的打斗之声,朝笙想必已和她的第一个对手交锋。
晴朗的日光落满结云庐,青狐躲在门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一场对峙。
裴若游转过身来,强自按下不平的心绪。
今日丶明日——何日,他才能走出结云庐。
日光下,他的影子被风吹得散落,草叶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裴若游抱起青狐,这通了人性的妖兽想要安抚他,湿漉漉的舌头舔舐过他的手背,带来轻微的刺痛。
他无意识地揉着狐耳,无法停下心中的猜测。
母亲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麽?
但愿,不要和朝笙有关联。
浮台之上,萧慈音与朝笙已战至胶着。
两人身上俱已经负了伤。
都是剑修里的翘楚,春风会试以来,衆人还未见这二人如此战意磅礴过。
越打至後面,萧慈音就越惊艳,这个比她年岁小上许多的剑痴,名声果然是靠实打实的修为传出来的。
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剑仙终究是剑仙。
不怪她的师尊一直记着百年前那一败。
但百年後的这一场会试,她要赢。
思及此处,萧慈音冷淡的面容也生动了几分。
她擡手,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鲜血滴在剑锋,剑意霎时间暴涨。
西洲剑阁,建于峥嵘崔嵬的绝壁之上。
历代弟子,皆以猛虎长蛇磨剑,观飞瀑,攀巉岩,渡天险。
蜀道之难,萧慈音尚且不惧,对手是能“上青天”的剑痴,如何能输。
黄衣的女子递来险峻鈎连的一剑,与此同时,白露如虹,自上空贯来。
萧慈音头也不擡,提剑往後猛掠一丈,复又起势,飒沓而前。但朝笙来得更快,一剑未至,她手腕微擡,剑身一荡,形如圆融之水,转瞬成冰,在逐渐炽烈的太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来。
浮台周围的人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萧慈音步伐一转,于三息内,绕到了朝笙的身後。黄衣如风,而手中的剑将探向朝笙的咽喉。
被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苏珏泪流满面,依然费力瞪向浮台——师姐是不是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