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初看到朝笙的目光落在花上,说不出是慌张还是期待,他先开了口。
明明他是被探望的伤患,反倒还要关心来访者的心情。
朝笙点点头,随手将带来的礼物放在了长桌上。
“十月便上映。”
大概是电影很让朝笙满意,颜暮初听出了她的开心,他真心实意地替她高兴,笑起来时,背部新愈合的伤又微微痛了起来。
他恍若未觉,只庆幸还能和她再有这样相处的时候。
朝笙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长桌上,道:“那是绛郎山的春茶,听唐颂姐说,颜先生你之前一直想去试试。”
此时已是五月的末尾,春茶早已经过了上市的时间,其实喝茶也只是想见眼前人的由头,那些缓慢蚕食着颜暮初的疼痛感在这一刻也温和了起来,鬼使神差般,颜暮初忽而开口:“朝朝——”
她潋滟如琉璃的眼睛望向了他,带着问询。
“别再喊我‘颜先生’了吧。”
十分疏远。
起先他满意这份距离感,後来他觉得是种折磨。
女孩秀美的长眉微挑:“颜先生?颜总?尊称您不好吗。”
她不可能和宁望舒一样称他的。
朝笙看着他俊逸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并不因为她讽刺般的语气愠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子的声音依然淡而静,曾经那些锋利的部分被人磨平,温和的展开在了她的眼前。
朝笙想了想,道:“颜暮初。可以吗?”
她连名带姓喊出他的名字,极其流畅自然,似乎她一直以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这个人。
颜暮初润秀的桃花眼轻阖,温声应了下来。
……
这一年十月,《折春》上映。
无论在往後的时间里,它怎样被人称作“遗憾”,此时,都不曾被人所预料。
好评如潮,人们蜂拥到电影院,促使它登顶了国庆档的票房。
宁望舒觉得,那个叫“洛朝笙”的女孩的走红,简直快得似她某年在德州碰到的飓风。
起先,只演过一个小小的配角,在网络上掀起一点水花。人们最多随意感叹一下这是个“美丽的炮灰”,然後很快的把她忘记。
然後,在慈善晚会上,她见到了朝笙,女孩的容光确实惊人,但她轻描淡写,称她为“替身”。
四年的爱情,七年的思念,最後败给这样一个金丝雀般的女孩。宁望舒觉得有些荒谬。
可当她说出“替身”那两个字时,当她看到颜暮初那永远沉静矜冷的眼中露出痛苦时,她真真切切意识到,她和颜暮初曾经有过的纠葛,在她这儿,从此结束了。
之後,网络上的议论响起时,她并不内疚,甚至感到畅快。
宁望舒知道要如何去操纵舆论,因为舆论本身就是可以控制的。这样做固然为人所不齿,可她的不甘心又算什麽。
隔海相望的这些年,她不过是以为,当年的分开成全了彼此,所以才放手。
宁望舒说服了自己。
面对镜头,含泪笑着说出那句“误会罢了”的时候,她知道朝笙要面对什麽,她不在乎。
可是那个女孩子并没有受到流言的影响,她进组拍戏,然後以演技堂堂正正的出名,而已经是颜氏掌权人的颜暮初却坐在了娱记的镜头前,回应那些尖锐刻薄的问题。
她受虐般看完了那场发布会。闪光灯下,他神情淡静,声音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疲倦。这个人已到而立之年,眉眼间却仍是十一年前,她看一眼就心动的冷淡清俊。
可他泾渭分明的划开和她的四年,他称她为“宁小姐”,他剖陈着自己的错误,回护那个女孩,当他在提及“朝朝”两个字时,神情都柔软了下来。
“朝朝。”
“宁女士。”
宁望舒终于得承认,爱与不爱有着这样大的不同。
最终促使她结束这趟回国之行的,是朝笙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终于上映。
她的回国之旅算不得顺利,原本谈好的活动悉数告空,和谢氏有关的一个代言也取消,谢氏那个滴水不漏的谢何委婉表达了对她当日行为的不满。
她其实很久没有这种处处碰壁的感觉,毕竟到今时今日,以她的成就,一切都顺风顺水,唾手可得。正如以她的声望,她想要舆论站在她这一边,羞辱那个女孩,仅仅只要在镜头前落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