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病发病毫无征兆,并且随着病情逐步恶化,发病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这次要不是你恰好在旁边,还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後果。他平时在学校里,我们家里人也没有办法及时照料到,如果你能尽可能多关心他一下,保证他不要一个人独处,我向你保证,我会给到你想要的报酬。”
也难怪段朝霖会提前申明自己和何庆宏丶周家不是一类,这话听起来的确有点奇怪,像是什麽掺杂了复杂成分的交易。
“无论你以後想走那条路,出国也好,搞科研丶做生意也好,以段家的资源,都可以给你铺出一条康庄大道,还有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帮助你,替你母亲报仇。”
原本听到前半段话,于禛的神情没有分毫变化,可听到後半段,他的目光顿时松动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手也实实在在紧握成拳,片刻後,又松开了。
段朝霖调查他。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恐怕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
替母亲报仇,收拾何庆宏这个渣滓,在这十几年漫长的时间里,这都是支撑于禛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内心隐藏的欲望被段朝霖直接点明,除了最开始的一瞬愕然,于禛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感到一种难以言明的轻松。
就像逆行的人忽然见到前方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告诉他,从这里过去。
或许是考虑到何庆宏毕竟是于禛父亲,或许他对其还有一定的感情,段朝霖并没有直说对何庆宏下手,而是挑了个比较委婉的措辞。
他仔细关注着于禛的表情,却见刚才还没有什麽反应的少年,神情忽地剧烈震动了下,擡起头来直视着他,眼神复杂。
段朝霖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禛开了口:“段总,我答应你的要求,但不需要这些报酬。”
“未来发展如何,我自己有规划,至于後者……我更想亲手实现。”
这回轮到段朝霖愣住了。
副驾上的少年一字一顿,不像是在回答别人,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不知怎的,段朝霖从于禛冷静而执着的目光里,感受到一种被野狼盯上的阴冷感。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子是能干大事的人。
他对于禛有过调查,也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和猜测,知道他不是趋炎附势之辈,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这般利落的性格,和某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段朝霖唇角微微上挑的弧度中透露出几分赞许,不再是把于禛当成段夕暥的爱慕对象来看,而是当成一个潜力无限的後辈。
“好,如果你未来需要段氏集团的帮助,可以随时找我。”段朝霖郑重地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于禛,这也算是他的承诺。
于禛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夕暥就拜托你了,他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汽车发动,发动机的声音将段朝霖感叹的尾调淹没了下去。
几分钟後,于禛在路口下了车。
等红绿灯的时候,段朝霖从後视镜里目送于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嘴角浮起一点浅淡的笑容,喃喃道:“这麽冷的Omega,小宝那麽软乎乎的,也不知道怎麽拿捏得住。”
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段朝霖撇开杂念,朝医院驶去。
于禛回到电玩城,轻轻一推就开了门。
下午走得急,连店门都忘了关,幸好于老头还没回来,不然免不了被唠叨两句。
于老头今天去给外婆和母亲扫墓了,每个月他都要抽时间去这麽一趟,一待就是一整天。
于禛关掉设备电闸,进了里间。
空气中还缭绕着木香花的香味,久久不散,他的床上乱糟糟的,凉被堆成一团,连床单都皱巴巴的,看起来被折腾得不清。
就在几个小时前,段夕暥躺在这张床上。
于禛目光在乱七八糟的床上停顿了下,他往常有点强迫症,尤其是对于属于自己的领地,但是这回他却意外地没有生出一点烦躁的情绪。
甚至……
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天色早早就昏暗了,房间里没有开灯,潮气和花香在其中氤氲,缠绵得能滴出水来。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吸入肺部的潮湿空气却在心头凝结,淅淅沥沥下起一场带着花香的雨。
于禛在床上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盖在脸上,轻嗅着被子上段夕暥留下的气息,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或许他也病了,病得无法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