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于老头的一连串问题,女民警想解释,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口,只含糊道:“放心吧,这回跟你孙子一起遭到袭击的还有一个大人物家的孩子,这俩干坏事的算是倒大霉了。”
目送爷孙俩离开派出所,方才和他们交流的女民警叹了口气,转身和同事交流起于禛父子俩来。
“说起来,我总觉得于禛爸爸有点面熟,好像从前在所里见过他。”
一个资历老一点的警察笑了一声:“嗨,何庆宏嘛,有段时间确实是咱们这的常客,你入职晚,可能见过他一两次。”
女民警思忖了下,这麽说来,是在十二三年前,自己刚毕业工作那段时间。
“因为什麽事情?”她好奇道。
“家暴。”
“……”
“你可别在小于跟前提啊,”那名警察压低了声音。
*
吃过于老头特意留的晚饭,于禛洗完澡躺上床,半干的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却丝毫不影响少年的精致感。
长着这麽一张脸,就算裹着摞满补丁的抹布,都精致得像高定洋娃娃。
这副皮囊是母亲留给他的第一样东西,也是最後一件遗物。
于禛拿起手机。
从派出所出来到现在,于老头一直在跟他絮絮唠叨,一会叮嘱他要注意安全,一会不放心地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一会又问他和同学相处怎麽样……
于禛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不爱理人,但面对唯一的家人时,还是会露出几分柔软。
因着不忍扫于老头的兴,他一路都安静而认真地听着,时而简短地交流两句,一直没顾得上看手机。
他没什麽朋友,除了陆啓飞和偶尔发癫的何庆宏,几乎不会有人给他发消息,因此当他点开手机,看到十几条未读消息时,目光顿了一瞬。
这十几条消息全部来自一个人。
差点忘了,最近段小少爷不知道抽哪门子筋,总要往他跟前凑,试图向他表明,他已经不打算再欺负他了。
于禛眼底划过一丝讽意。
他差点就信了。
白晃晃的灯光下,手腕上两圈红痕格外刺眼。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今天那两个肇事者干的,只有于禛自己知道,这是段小少爷的手笔。
只要一想起段夕暥,鼻尖就会掠过白木香花的气味,他好像被浓郁的花香浸透了,即便洗再多次澡也祛除不掉那股属于段夕暥的清浅香气。
令人难堪的是,他的身体并不排斥。
于禛略带烦躁地熄了手机屏,惯爱在他窗台上落足的那只小麻雀大晚上不回巢,又跑来了,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意乱。
于禛起身走到窗边,隔着一层纱窗,用手点了点小麻雀。
麻雀并不怕人,甚至还主动将头凑了过来,尖利的喙不小心擦过指腹,幸好有一层薄茧保护,才不至于破皮。
“你也和他一样。”于禛冷不丁说。
小麻雀转着滴溜溜的小黑眼珠,十分无辜地盯着于禛,讨好地在他指尖蹭了蹭。
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于禛屈指在纱窗上轻轻一弹,驱走了小麻雀,擡手关上窗。
不知怎的,他还是点开了消息。
【D:于禛,你今天没受伤吧?】
【D:我哥哥说你们在警局做笔录,平安回家可以告诉我一声吗探头】
……
【D:吴鹄和我说了,今天鬼屋的事故是冲我来的……对不起啊,又连累了你】
【D:我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哭唧唧】
【D:还有……我今天身体出了一点状况,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
一连十三条消息,十条都在道歉,还有三条在嘘寒问暖。
就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于禛闭了闭眼,手腕上的红痕隐隐发热,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再次落入圈套。
他有点看不透了,到底是段夕暥僞装得太好,还是自己变得不敏锐了,或者说是……变得愿意相信他的欺骗。
无论如何,都是十分糟糕的讯号。
黑暗的房间中,他仿佛再次被禁锢在狭小逼仄的角落,周围飘满了引人沉溺的危险香气,脆弱的脖颈袒露在闪着寒光的尖牙下,随时可能将他拖入深渊。
……他绝不要成为任人摆弄的Omega。
他得离这个骗子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