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误穿了祁原的浴袍。
钟寻路心里一跳——祁平远私下提醒过,他这个大儿子脾气不太好,尤其忌讳触犯隐私,侵入私人领域他分分钟动真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钟寻路不是个软柿子,也懒得上赶着去贴祁原的冷屁股。但这次是他先触了人家的霉头,不安还臊得慌。
急忙脱下身上的浴袍换上柜子里那件,打算明早一起床就把它送到洗衣房里,弄得干净如初再物归原主。
怪不得刚才祁原那样看着他。钟寻路的耳根蒸起不自然的红,一晚上翻来覆去,祁原俊眉微蹙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做个梦都是窘迫焦躁的,折腾得他一脑门子汗。
第二天不出意料地起晚了十分钟。
钟寻路洗漱完,匆匆忙忙拎起书包下楼时,看到祁原已经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两条长腿随性地曲着,在看手机,自己噔噔噔下楼他也没分过来一个眼神。
保姆已经离开,餐厅里就剩他们两个。钟寻路一口煎蛋一口牛奶吃得挺急,瞥见沙发上那尊大佛手指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索性一口气喝光牛奶再捏起一片面包,道:“走吧,我车上吃。”
祁原闻言,淡淡回了句:“就在这吃。”
“。…。。”钟寻路看了眼时间,加快速度啃完了面包。
郑叔在祁家干了十几年司机,几乎是看着祁原长大的。见兄弟俩在後座离得甚远,谁也不搭理谁,主动挑起话头:“哎哟,这是谁招惹谁啦?你俩坐得跟隔着大山似的。”
“郑叔,麻烦开快点,”祁原把话茬绕了过去,“快七点了。”
钟寻路身形高挑清瘦,皮肤冷白,一身衬衫西裤制服也能穿得颇有少年气。馀光中祁原还在划着屏幕,眉眼清晰,带着早晨特有的轻微困意。钟寻路强迫自己不去回想浴室门口的场景,叫了声:“祁原。”
祁原偏过头,用鼻音回应,尾音上扬。
“昨晚不好意思,穿错了你的浴袍。我已经把它送到洗衣房了,晾干了会叠好还你。”
“嗯。”听祁原的语气,他并未生气。
钟寻路松了口气——某些时候,性子淡漠是件好事。
一中是市重点,成绩拔尖的占大多数,当然也不乏家世背景雄厚的富家子弟,人际关系就像蜘蛛网一样紧密,有点什麽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同学嘴边滚一轮。
祁原成绩一直稳定年级前三,又是这个年纪的女生最容易被吸引的冷气质,即使他衆所周知地不好招惹,大家也乐得把他当水中月暗搓搓地养眼。倒不是没有胆大的凑上去试试,只是祁原不知是眼光太高还是压根对谈恋爱没兴趣,连拒绝的话都说得冷硬直白,一句“我不喜欢多馀的靠近”堵死了所有追求者的路。
听说祁原突然多了个弟弟,还是耐人寻味的私生子,大家都睁圆了眼睛看好戏,新学期第一天八卦给打了支兴奋剂,钟寻路把书本一沓一沓搬到长久空无一人的祁原旁边时,周围人都在悄悄观察祁原的反应——高一一整年,全班只有祁原没同桌。起初那儿坐了个女生,据说祁原私下找老师说不需要同桌,她才被调走的。
然而祁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整理好书和笔记,戴起耳机开始写题。
还有五分钟上课,钟寻路匆忙收拾桌肚,手肘不小心碰到桌面摞着的一沓课本,好巧不巧就掉在祁原身侧。
“……”钟寻路抿抿唇,尽量自然道:“祁原,能帮我捡下数学课本吗?”
祁原笔尖刷得飞快,毫无反应。
周围人被这里的僵持吸引住目光。
钟寻路深吸一口气,轻轻摘下祁原左耳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在哪儿?”祁原擡眸,对他擅自摘耳机的行为略微不悦。
“你脚边。”
祁原捡起书递给钟寻路,把耳机重新戴上。
钟寻路松了口气——祁父强制把他们安排做同桌,对他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挑战。
跟祁原这种人说话非得吊着心不可,指不定这颗定时炸弹哪天就爆了。
同学们眼冒八卦精光,但也不会无礼地去戳人痛处,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钟寻路和祁原的关系。女生们看新来的男孩子长得清俊少年气,连着几个课间都凑过来逗他说话。
问来问去无非是“从哪个学校过来的”“对新环境还适应吗”和有关老师和班级的零星八卦。钟寻路倒不觉得烦,跟这些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了解一下即将要生活两年的地方也未尝不可。
但旁边那位就明显不耐烦了。
祁原把素白的校服衬衫穿得像西装,笔挺熨帖,小臂一层薄薄的肌肉彰显力量,两条笔直的长腿在狭小的课桌下显得无处安放。
他戴着耳机也不堪其扰,紧紧拧着眉。钟寻路赶紧在他掀桌子发作前把女生们都糊弄散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除了传资料时必要的交流,俩人几乎无话,好像礼貌用语都不想说,却又诡异地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