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裴琅闻,那年去南方视察民情,原本都要啓程准备回京了,却在路上感染了瘟疫,不幸离世,贤良方正的谦谦君子这这样死了,真是可惜。”她装作痛心疾首感叹。
提起裴琅闻,薛挽心中就一阵酸涩和痛苦,他自幼认真好学,有自己的主见,虽然常常与她和薛家不是一条心,可薛挽一直视他为自己和家族的希望。
他原有一片光明坦途,怎料偏偏挺不过那个夏夜。
“琅儿是我的孩子,他怎麽死的,我比你更清楚。”身处绝境,薛挽越发想念她那个有出息的儿子,说话时眼圈红了一片。
“哦,是吗?”柳姳音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其实他并非死于瘟疫,而是匪乱。并州那时大疫,裴琅闻搭救了从并州出逃的百姓,他得知并州的情况,方圆几里没有一个医者能医治,他紧急上京寻医,怎料在途中也不幸染上了瘟疫,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了驿站,即将与朝廷派往并州医药的车队相遇,却被一夥儿匪徒劫掠了,那些匪徒来势汹汹,好像不认得裴琅闻,硬是把粮草丶医药都给抢走了,也不留给他一点。”
说到这儿,薛挽的表情愈发凝重,柳姳音显然更兴奋了:“裴琅闻的病在那场匪乱中更严重了,没过几日就病死了。”
薛挽矢口否认:“不可能,琅儿是在南方得了瘟疫才死的,怎麽可能与并州有关,并州离他那般远!”
“怎麽不可能那年并州瘟疫,死了好多人,朝廷送往并州粮草丶医药和赈灾款,都去哪里你应该比我清楚。”柳姳音看着她冷笑,觉得她可悲又可怜,“此事薛途也知晓,不过他是後来才知,害怕此事曝光影响他的仕途,才将此事极力隐瞒,你自己也清楚裴琅闻当时死得蹊跷吧。”
如此看来,薛途薛挽真是“兄友妹恭”亲兄妹啊,连外甥的死都敢隐瞒。
薛挽此时已经绷不住表情了,面目可憎狰狞道:“你,你什麽意思”
“因为你们的贪婪,才害死了裴琅闻,是你们杀了他。”
柳姳音走到薛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脸上不再是刚刚那副友善的神色,而是展露出她深沉浓烈的恨意,对着她冷嘲热讽,宛若神佛在世审判着她。
“什麽并州,和我有什麽关系!你在扯谎!琅儿的死定是你胡说的!”
薛挽不愿相信柳姳音的话,极力嘶吼,想去扒拉柳姳音让她闭嘴,却被柳姳音一脚踩在了地上,只能趴在地上叫。
其实经过柳姳音这一说,薛挽立刻悟出当年之事的蹊跷,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薛挽,孽力回馈,所得皆有所失去。”柳姳音笑意很冷,眼中没有同情,唯有看到仇人痛苦时的得意,“你算计一生,没想到把自己亲儿子算计进去了。”
她每说一个字,薛挽的表情就扭曲一分。
柳姳音又想起那些并州百姓死时的痛苦,那场人为的浩劫让他们没了命,而这些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地享受,在他们眼里,并州也只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小小城池而已。
最後她鞋底踩在薛挽头顶,声音清冷阴沉,冷得吓人。
往日的皇後在没有了体面和尊严,趴在地上又哭又叫。
“你放心,并州百姓所受的痛苦你们也不会少,往後的每一日,薛家满门,都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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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监狱,裴璟辞知晓她办完了事,主动迎了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宽慰:“放心,监狱的人不会让薛家人好过的,等行刑後,我们终于能告慰姨母和并州百姓的在天之灵了。”
柳姳音默不作声,只是仰头望向天空,多日阴沉後,云层之中有阳光穿过,刺眼璀璨的日光像烟花一样,从云缝之中炸开,给天地带了一丝温暖。
似乎快要见天光了。
即便如此,柳姳音心中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愈发想念双亲了,攥着裴璟辞的手收紧:“即便他们死了,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
察觉到她心情并没有那般好,裴璟辞就想陪柳姳音回去散散心。
宫里却传来明帝口谕,说要见裴璟辞。
柳姳音说自己回去,让他有事先忙,裴璟辞却拦住她,执拗道:“既然父皇要见我,那你也该同我一起去见见他。”
于是,柳姳音第一次被带到了明帝的寝宫中,第一次和明帝正式见面。
她要跪地行礼,被裴璟辞一把拉住:“无需行礼。”
连同裴璟辞一起,也没有对着明帝行礼。
明帝靠在床头,望着眼前的逆子行径荒唐,气得要去打他。
可他忘了自己这幅身体早已孱弱不堪,堪堪举起右手又猛然落下,只能嘴上疯狂咒骂:“你这个不孝子,你敢这样对朕!混账,朕要杀了你!”
裴璟辞难得见他这麽清醒,笑容满面地揽过柳姳音,得意地向明帝道:“既然父皇这般清醒,那就容儿臣介绍一下了。”
他紧紧牵住柳姳音,颇为自豪:“阿音,全名柳姳音,她就是我裴璟辞以後唯一的妻,此生唯一最爱的人,也是未来卫国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