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不忍「看你卑微地在磕头认错」……
柳姳音不知何时也哭了,自责和悔恨的感觉如洪水般快将她淹没,她低着头抵在裴璟辞肩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感到无比屈辱,紧紧咬住嘴唇。
她後悔自己没有在黄泥村时当场自刎,否则就不会连累明月阁,也不会拖累围剿尉迟烽的计划,更不会……让裴璟辞受此屈辱。
她万不敢想裴璟辞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宁可被折辱也不愿意反抗尉迟烽。
柳姳音扬起头,注视着他,带着哭腔埋怨他,也埋怨自己:“为什麽要听从尉迟烽的话,你为什麽不直接带人围城,你管我做什麽,我就应该死了算了……”
裴璟辞双手捧起她的脸,用颤抖的指腹去擦拭她眼角不断流出的泪水,眉眼低垂,温和地安慰她:“傻瓜,你若再死一次,是想让我也跟着死一次吗?我说过我受不住的,我说过,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他说的她当然明白,因为在意才会不顾一切,因为在意所以不敢拿她性命做赌注,可是谁都可以这样做,唯独裴璟辞最不应该这样做,他明明最在乎自己的得失,为什麽偏偏要这样呢?
原本坚韧的心开始因此而动摇了。
她摇着头,声音不自觉颤动:“那,那也许有别的方法呢,再说了,就算我死了,杀了尉迟烽也算是告慰我的亡魂啊……”
裴璟辞吸了吸鼻子,望见尉迟烽逐渐烦躁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忧虑。
他轻柔抚摸着柳姳音的发顶,依依不舍地凝望着她,贪婪地想多看她一眼,柔顺的发丝在他指间穿梭交缠,像极了他们此生命运交织,最终又不得不分离。
裴璟辞眼眶含泪,突然双臂拥紧她,感受着她的呼吸和胸腔震动,这样鲜活的人,以後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他附在她耳边作最後的告别:“好了别哭了,尉迟烽不会让我们说太久的,出去时,记得走东南方的官道,那里沿途都有我们的人接应。”
柳姳音愣住,耳边裴璟辞的声音还在继续,嗓音清冷t,如空中明月般带着凄冷的遥远感。
“阿音,出去之後,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不在你身边烦你了,你应该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你要是再找其他人,齐九桉或是良配,但还是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他这是在说遗言
裴璟辞松开了她,露出一个稍显温暖的笑容,可在柳姳音眼中依旧是在强颜欢笑。
柳姳音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慌乱起来,心被什麽东西猛猛击中,她感觉心底一处隐秘的血肉角落正在被抽离。
她急忙抓住裴璟辞的手腕,眼神变得惊惶不安,脸颊泛起忧色,突然间茫然失措:“裴璟辞,你要做什麽你想干什麽”
夜风呼啸中,一片带着寒意的雪花落在柳姳音通红的鼻尖,裴璟辞替她轻轻擦拭眼泪。
雍州城上空,鹅毛般雪花纷纷扬扬,随着北风席卷而来,又急又快,不一会儿街边树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浅浅银装点缀,让这座城显得不那麽凄凉了。
尉迟烽弹弹衣袍上的雪花,不耐烦地催促他们:“时候不早了,璟王还是早点让她离开吧,老夫一会儿还有要事与璟王详谈。”
柳姳音抓着裴璟辞的手腕不放,裴璟辞无奈地笑笑,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下雪了,你回去时要多穿点。”他轻轻叮嘱。
尉迟烽让人牵来一匹马,从裴璟辞身前拉开柳姳音,强硬地分开他们二人。
她实在不知道裴璟辞到底打的什麽算盘,他和尉迟烽之间又有什麽承诺,她不想这麽走了,于是虽然身体被人拉开,她的目光依旧追随着裴璟辞,回首懵懂地凝望他。
大约猜到她心里想着什麽,裴璟辞站在原地,语气从容而坚定,轻声道:“走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柳姳音心中还是惶惶不安。
雪花纷飞中,柳姳音被迫骑上马,看见裴璟辞翘首点头,她才伸出手指,纠结地握紧了缰绳,眼帘无助地垂下。
在裴璟辞期盼的目送中,柳姳音果断地踏上前路,朝着城外奔去,马蹄声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和背影也越来越远。
直到看见她迎面被清崇清岩接应,裴璟辞脸上的温和笑意转瞬即逝,收敛起脸上的神情,负手而立,沉眸审视着尉迟烽,唇线抿直,眉宇压低,冷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阴冷和愠怒。
即便白衣上血迹斑斑,也是一副不易接近的威严模样,气场森冷。
尉迟烽却是一脸□□,姿态高傲又不屑:“璟王,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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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雍州城,柳姳音迎面遇上来接应她的清崇清岩,汇合之後一行人皆是沉默不语,齐齐地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城门,不用说也知彼此心里不舒坦。
他们各怀心事地回了雍州城外的山脚下,此地偏僻隐蔽,还能监视着雍州城的一举一动,因而御林军和明月阁都在此处驻扎。
营帐中温暖如春,清岩给柳姳音倒了一碗姜汤暖暖身子,清崇起身要去为她请郎中。
柳姳音饮了一口姜汤,滚热的汤水灌进喉咙,热气腾腾兀兀,柳姳音感到一股绵麻的温暖在顺着经络蔓延,烫得她冰冷僵硬的四肢忽而颤动。
柳姳音这才从一阵麻木中惊醒,她叫住清崇清岩:“你们两个等一下,我有话问你们。”
清崇清岩面面相觑,垂着头回到桌前端坐,柳姳音指尖摩挲着碗壁,垂眸盯着碗中波光粼粼的汤水,轻声问:“你们,都看见了吧?”
“嗯……”清崇清岩同时回答,难受地含糊了一句。
“都忘了吧,把这件事情忘了,以他的性情,他肯定不愿意再忆起此事。”柳姳音顾及他的颜面,不忍心地交待道。
其实跟过来的人都是裴璟辞的近卫,对他最为忠诚信服,裴璟辞受辱的事情,他们必然不会传出去,最该担心的尉迟烽的人。
想到尉迟烽那时得意奸邪的嘴脸,柳姳音就觉得恶心,她自己都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裴璟辞怎麽受得住呢?
柳姳音胸腔起伏,呼吸声因为怒气而粗重,虽然安定地坐在这里,可内心却差点崩溃。
她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裴璟辞跪在城门前的场景,那麽人注目着他,他那样高傲冷漠的人,怎麽能这般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