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最快要五日的路程,被裴璟辞硬生生压缩到三日,他连续几天几夜未眠,终于在第三日夜里顺利拿着解药回了定远侯府。
看着年宜喂柳姳音吃下解药,裴璟辞悬着的心才稍稍松快一些。
他问赵太医:“她多久能醒”
赵太医摸了柳姳音的脉搏,脸色稍缓道:“放心,她体内的毒乖得很,又服用了解药,最早明早就能清醒,等她醒过来再服些汤药,好好养一养,就能和从前一样了。”
裴璟辞擦着头上的汗珠,脸颊泛起喜色:“好,我今夜就守在这儿,直到她苏醒。”
“璟王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齐九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走到裴璟辞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连续几日都没有换衣服,裴璟辞此时衣袍都沾了很多灰尘和泥土,好几缕发丝都凌乱地垂落在他额头,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饱经风霜,像是老了好几岁,平日里光风霁月的璟王殿下看上去很是狼狈。
齐九桉很感激他千里迢迢为柳姳音取药,可柳姳音中毒终究是因为裴璟辞,他断不可能让他再留在柳姳音身边。
“裴璟辞,你还是不要再接近阿音了,我想她应该也不想见到你了。”齐九桉出言要赶他走。
裴璟辞讥讽地笑:“她想不想见我,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吧。齐九桉,你只会嘴上说护着她,别忘了她的解药还是我拿来的。”
赵太医见两人将要争执,背着药箱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齐九桉眼神怨恨,听不得裴璟辞说这种话,反笑他:“可是伤她最深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裴璟辞脸色愣住,眼神下意识躲闪,柳姳音中毒,确实是因为他,他难以辩解。
他垂眸望向柳姳音,她已经比前几日好多了,至少脸色逐渐有了血色,呼吸均匀有力,不再像个死人了。
想到那日她快要死了的模样,裴璟辞就觉得後怕,心中的愧疚之情愈发浓重。
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怎麽就变成了这样。
裴璟辞顾不得齐九桉,心疼地走向她,被齐九桉一把拦住。
齐九桉看他的表现,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裴璟辞的软肋:“若不是因为你,她会遭此一罪”
裴璟辞心里乱极了,眼皮也有些沉重,本就睡眠不足,身心俱疲,又被齐九桉这麽刺激,他一时也顾不得轻声说话,语气暴躁地怒吼:“我承认,是我害了她,可我难道连看一眼都不行吗?说起来,我和她才是最亲的人,你怎麽样都只是个外人,不要再对我一副正宫语气赶我走。”
“你……”齐九桉被气得无法反驳,却还是将柳姳音牢牢挡在身後,义正言辞道:“就算是外人,我也不能放任你肆无忌惮地伤害她。你最好离阿音远一点!”
争执声中,身後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低得如蚂蚁一般不引人注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柳姳音嗓音低哑,努力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他不是外人。”
裴璟辞和齐九桉双双放下争执,跑到柳姳音床前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柳姳音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两张俊朗不凡的脸,一张脸干净整洁,带着欣喜的笑,而另一张脸上凝着血丝和灰土,那麽年轻却好像遭遇了万分艰辛困苦。
齐九桉率先开口:“阿音,你终于醒了。”
她醒来的时间比赵太医预估的还要早,看来解药果然是厉害。
其实柳姳音早就醒了,这毒药当真奇怪,她的意识常常是清醒的,她能听到身边人说话做事,可她却不能做出回应,毒药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只能听着那些人在自己耳边哭泣。
她擡眸,和裴璟辞对视了一眼,只一眼便立刻收了回来。
裴璟辞却已是满足,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眼眸中似乎盛着泪水,虽然始终沉默,可看着柳姳音醒来,他也算安心了些。
齐九桉又问:“阿音,你刚刚说什麽”
柳姳音浅浅露出微笑,看着齐九桉肯定地说:“我说,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朋友。”
裴璟辞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心中郁闷极了,想要开口同她说些什麽,却不知该从何说。
得到肯定的齐九桉隐隐得意,但还是首先关心地问:“你有没有不舒服,需要不要找赵太医过来”
柳姳音轻轻晃了下头,便感到头痛欲裂,咬着牙强忍不适,对齐九桉道:“世子,我想单独和裴璟辞说几句话。”
三个沉默了一瞬,齐九桉看了一眼裴璟辞,无奈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出去,你有事叫我。”
他猜想两人大概又有些话说,自觉退出房间,看着紧闭的门,他心里不是滋味,虽说这次柳姳音中毒因t裴璟辞而起,可到底裴璟辞也是不辞劳苦前往边关为她求得了药。
齐九桉担心,柳姳音会因此对裴璟辞心软。
齐九桉走後,裴璟辞才敢走近些,他自知自己身上脏污不堪,所以蹲在她床边,没有让自己碰到她半分。
他走近时,柳姳音才彻底看清他身上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她似乎很少见他这麽疲惫邋遢丶不顾及形象的样子,一时心情复杂。
他的手掌上有泥土有血渍,见她望过来时,还特意望衣服上擦了擦,明明那麽困顿,却还是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生怕少看她一眼。
柳姳音咳了一声,开口却是尖锐的质问:“裴璟辞,看到我这样,你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