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温情「一直跟随他」
柳姳音刚跟着裴璟辞到京城时,因为救命之恩和他的身份,她一直对裴璟辞恭恭敬敬,不敢逾矩。
他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一起查出真相报仇,柳姳音犹豫了,毕竟她的目的是为何家村的百姓讨个公道,而他的目的缺不至于此。
後来裴璟辞在雪地里跪了好久,求明帝重新彻查魏鹰将军一案,那天京城下了好大的雪,裴璟辞浑身都要被冻僵了,却还是坚持跪着,知道被明帝的人赶出来。
少年的眉宇结了一层冰霜,黑色的袍子上覆了白雪,双腿冻得一瘸一拐,脊背却还挺得笔直,霜雪并没有使他狼狈,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坚韧顽强,犹如雪中挺立的松竹,孤傲,不屈。
那时柳姳音觉得他好可怜,又觉得他这样坚毅孤勇,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事。
她将伞偏向他,最终决定追随他。
那时柳姳音丶裴璟辞和清崇三个人一起住在破旧偏僻的宫中,为了避免引起闲话,裴璟辞从不让柳姳音露面,好在她功夫了得,在皇宫里行走常常能避开守卫,行动自如。
京城的冬天特别难熬,明帝压根记不起裴璟辞,其他宫人也因为他罪奴之子的身份多有厌恶,每次送到他们那儿的炭火都要被贪走少一半,根本不够三个人分。
三个人无奈挤在暖炉边一起烤火,柳姳音将冻僵的手指放在炉边时,瞥见了裴璟辞和清崇手上的冻疮。
柳姳音眸子里倒映着细微的火光,细眉蹙起,有些不满道:“这些宫里人平时都这麽欺负人吗?”
“习惯了,这麽多年一直如此。”清崇语气平淡随意,裴璟辞在一旁一样不发,两个人似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
在柳姳音来之前,裴璟辞和清崇两个人过得更难,好在他们从来不指望别人,没事就溜出宫。
柳姳音眼睛有些发酸,她本以为生在皇家定然是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可直到遇见裴璟辞,她才知道为什麽人人道帝王无情,于明帝而言,裴璟辞只是个罪奴之子,他能让他活着已经是仁慈了。
想到从前裴璟辞一个人时也是这样挺过来的,甚至比之前更苦柳姳音便觉得难过,他当时那麽小,深宫里人心复杂,能平安活到现在,定然吃了许多的苦丶受了许多委屈。
她并没有担忧裴璟辞能不能带着她报仇,而是有些心疼他的遭遇,比起她,裴璟辞好像四五岁就已经见识过人性险恶,
柳姳音眼底盛着清光,转头看着裴璟辞:“你就没想着反抗或者逃离这里吗?”
裴璟辞侧头看她,神色是那麽淡然冷静,似乎早已不在意:“逃去哪儿生在皇宫是我的命,我没办法摆脱。”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柳姳音却从他冷漠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忧伤。
他轻叹一声,目光如炬,展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隐忍情绪,似乎在告诫自己也在安慰她和清崇,喃喃道:“人只有在羽翼丰满时,才会为自己求得生机,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姳音接话,给自己和他们鼓舞士气:“对,等咱们羽翼渐丰,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对,欺负过我们的都不好过。”清崇也说。
三个人相视一笑,对以後的日子充满着希望。
後来第二年春天,裴璟辞在春猎场上救下了被刺客掳走的明帝,经历生死一瞬的明帝看着眼前英勇坚毅的少年,方才记得他还有这个儿子。
因为此事,明帝对裴璟辞褒奖有加,当时正逢册封亲王的时候,明帝便封裴璟辞为璟王,将城东的一处宅子赐给了他。
于是,他们终于能从无人问津丶阴暗潮湿的深宫中走了出来,搬到了如今的璟王府里。
初到璟王府时,这处宅子虽然已经打扫了一遍,但很多陈设都尚未摆好,胡乱地堆在一起。
于是春日明媚的午後,三个人在这里的璟王府忙活着,这是他们头一次因为开心而忙碌。
柳姳音忽然道:“凭什麽瑞王的宅子又大又新,咱们就只能龟缩在这偏僻的小宅里,陛下也太偏心了吧。”
清崇捧着一个瓷器花瓶进屋:“这种话可不要乱说,小心被人听见了。”
裴璟辞摆弄着书架上的书籍,头也没回道:“有的住就不错了,宅子虽小,可该有都有了,现在还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
话虽如此,可柳姳音还是觉得明帝对裴璟辞也太不公平了,都是他的皇子,凭什麽区别对待,裴璟辞刚刚还救了他的命呢。
她心里这样嘀咕,不敢当面说出来。
不过最後,裴璟辞将宅子里面积最大丶采光最好的房间给了柳姳音,她看着房间里那扇漂亮的窗子呆住了,仿佛能想象到阳光最好的时候,自己坐在窗前看书写字时的景象了,虽然她不喜欢看书写字。
她欢快地跑到裴璟辞面前,眼里冒出欣喜的光:“真的是给我的吗?”
裴璟辞擡眼看着她,随意道:“你若不想要,给清崇也行。”
“要,给我的凭什麽不要。”柳姳音笑容明媚,又迫不及待跑回自己的房间打扫,脑子里已经在想以後要给自己房间添置些什麽东西了。
望着柳姳音灵巧奔跑的身影,清崇忍不住道:“我还以为她是个稳重的人呢。”
“毕竟她也才十四岁,等以後就沉稳了。”裴璟辞站在走廊下,眼中那抹桃红的倩影像一只欢快的小喜鹊一样,唇角逐渐浮现出连他都没察觉的浅笑。
搬到璟王府後,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柳姳音也在闲暇时关注着裴璟辞的动态。
一开始时,她看着裴璟辞的长相和气质,以为他是温润清冷的君子,结果没相处几天她就发现实际上的裴璟辞与她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他冷漠疏离,对谁都冷淡极了,谁都不关心。可偏偏他的嘴又很阴毒,若是攻击起人来,那简直能把人骂哭,骂到对方羞愧得脸钻到地底下。
同时他对某些事情又很执着,执着到病态的程度,房间里一尘不染,一般不会让人轻易踏足,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任何错误被他发现都要挨骂。
平日里清崇极少犯错,裴璟辞也甚少说他,倒是柳姳音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莽莽撞撞让他有些不满,时不时就要对她数落一番。
有时柳姳音实在忍不了了,擡头和他对视,泪眼汪汪,委屈地与他争执:“我又不知道,你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骂我……你要是嫌我笨,大不了把我赶出去,何苦来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