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人听见柳姳音的话,先是大笑起来,只是因为被打得浑身骨骼皮肉无一完好,哪怕用尽全身力气,这笑声也很是低沉嘶哑,听得让人恶心。
他用别扭的中原官话不屑地说:“什麽何家村,杀过的人太多了,根本不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姳音一刀果决地捅进了咽喉,他表情狰狞一下,眼珠爆凸,血往外涌出。
只见柳姳音眼底淡漠森冷,冷酷得没有一丝情感起伏:“既是死士,便以死谢罪吧。”
柳姳音松开手,地牢里忽然陷入一片沉寂,刀还插在他的喉咙上,大股的血往外冒出,愈发有喷发的趋势,好在裴璟辞及时将她拉至远处,才避免了被血溅一身。
直到他把柳姳音拉到身前,才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轻声道:“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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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走廊的烛火摇曳,将柳姳音和裴璟辞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一先一後地往外走,前面的是柳姳音,後面的是裴璟辞。
她脚步不急不慢地往外迈着,可眼神确实那般惆怅,似有心绪。
裴璟辞担心,就跟在她身後,观察着她的情绪。
走到庭院里,忽然她停住了,转过身看着裴璟辞:“裴璟辞,你什麽时候能成为太子”
她话问得直白且毫不避讳,裴璟辞愣了愣,脚步踌躇不前。
似乎谈及了什麽伤心事,他神色忧郁,眼帘低垂,唇边一抹苦笑:“实话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柳姳音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敛了神情听他继续说:“表面看,父皇重视我,所以让我为他做事,派我来和谈,可实际上他对裴瑞谦偏爱有加,可他又不愿意让裴瑞谦和薛国公太过得意,所以让我来制衡他们,打压薛国公的势力。就连这次和谈,他也想的是以後为裴瑞谦铺路。”
“你知道裴瑞谦的婚事为何迟迟未定吗?”他自问自答,“父皇想要一个有名头丶有势力的太子妃,最好就是亚楼的公主。”
柳姳音抿唇,明白过来了,明帝虽然昏庸愚蠢,但为了让他最疼爱的儿子坐稳太子之位,竟然也不惜伤害利用另一个儿子。
若裴璟辞和谈失败,那明帝及朝臣定会找理由责怪他;若他真的能完成和谈事宜,那也只是为裴瑞谦做嫁衣。
“那你的处境就难了。”她认真思考,客观道。
怪不得裴璟辞昨日情绪不对劲呢。
不想裴璟辞却误会了,他眉头舒展,低头轻笑一声,上前握住柳姳音的手,眼神真挚而明亮:“无妨,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处境再艰难我也能安然度过。一想到每日睁眼就能看到呢,便觉得世上再无困苦和险阻是过不去的了。”
柳姳音沉默了,任由他牵着自己,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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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每日,柳姳音留在宅院里养病,裴璟辞每每外出,都一定要在饭前回来陪她一起用饭,几日的光景,裴璟辞竟然觉得像过了很多年,他有时想,要是以後一辈子都如此时一样便好了。
这日,裴璟辞不在时,柳姳音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叫来了郎中。
郎中为她诊了脉,又换了药方,柳姳音却问:“我的病什麽能恢复像从前一样,什麽时候能拿武器”
郎中摸着胡子道:“夫人若说身体如从前那般康健,还需养些时日,精心调养,但要是想使枪弄棒丶习武用武,就完全看你自己的身体感受了,状态好今日就能驰马试剑了。”
柳姳音眼珠一转,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送走郎中,她立刻叫来小玉:“为我准备弓箭,我想在院中练射箭。”
时隔多日,这是柳姳音头一次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拿住武器。
重新握起弓箭,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有劲儿了,沉甸甸的弓箭在她手里,仿佛和她化为了一体,此刻她没有感觉到累,眼里只有靶心,箭羽随着她的用力脱离弓箭,飞速向靶心射去,在空中划过一条无形的线。
只听“吧嗒”一声,箭没有射向靶子,而是因为动力不足停在了半途中坠落在地。
她神情沮丧,小玉察言观色,鼓励她:“没关系的,夫人刚恢复,再试试。”
柳姳音于是又试了一箭,这次箭没有在半空中停下,而是射向了靶子旁边的花丛中,她接着又试了许多次,每一次都状况百出,就是射不准中央的靶心。
她低垂着脑袋,有些泄气:“我从前可是百发百中的,怎麽如今反倒连个初学者都不如了呢?”
小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恰好裴璟辞和清崇回来,两人站在廊下看着柳姳音练箭。
柳姳音来了兴致,她端起弓箭,熟练地拉弓瞄准身着蓝衣的裴璟辞。
清崇下意识想挡在他前面,被裴璟辞按住:“无妨。”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特地往前站了一步。
柳姳音勾起唇角,手上的劲儿更大了,她调整姿势,对准裴璟辞的心脏,问他:“殿下愿意做活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