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什麽?”
他猛地抖了个机灵擡头,又猛地丢开纸笔行礼,“见过殿下。”
咨阅免他的礼,捡起他的纸笔还给他,安抚他重新坐下,“你画,我瞧瞧。”
他有些不安,但她陪坐在他一旁默不作声,他逐渐放下心中的戒备,只专心作画了。原来有人跟他一样,处在人群的另一面。
画作完了,咨阅拿着看,问道:“许一丁对麽?我记得你是梅督麾下的人。”
“殿下还记得我呢。”许一丁有些窘迫的挠挠头。
“怎麽起这麽个名字?家中的独子麽?”
“是。”
见她一直凝眼视着他的画,许一丁心底打起鼓来,忙道:“殿下,画得不好,我就是瞎画的,从来也没学过。”
“画的很好,不过少了一人。”咨阅取出他手中的笔,在他画的河岸对面添了个人。
“这是?”
“这是你,任何人都不是边角之景。”
许一丁又取回他的笔,在他旁边又画了一人,笑道:“那这就是殿下。”
咨阅颔首笑问:“这幅画可以送给我麽?我认识一位很有造诣的画手,等将来战事结束後,我想把这幅画带回长安给她看。”
“当然!”许一丁忙道:“殿下,请那位画师帮忙润个色吧!如此,就是我的福分了!”
“好,你为什麽想来参军?”
“殿下,我是大秦的子民,不是麽?”
咨阅点点头,望向月中,“你很勇敢。”
“这算什麽,大家夥儿都很勇敢。”
她像是默认了,没有作声。
一功成,万骨枯。那时,河对岸的一切将不复存在,成为记忆,成为历史,这也许就是持一国上下之兵权时手中的分量。
她想将这一刻铭记下来,恰巧,有人跟她的想法一样,甚至将其拓印在了纸上,这样,她应该就不会忘记了。
“殿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麽?”
咨阅回会神颔首,“当然。”
“朝中与边境互为声援,这是天下人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不是麽?”许一丁小心翼翼的问。
咨阅微怔,她明白了,她明白他心中的疑问。
“是。”她给出肯定的回答。
许一丁犹豫了半晌,又道:“人人都道平康帝是昏君,可是对于我来说,他是赦免我罪行的恩人,我听狱中的牢头说,圣上他认为我罪不至死,罪在我爹那个畜生,所以复核案件时判定我无罪,允许我与母亲重聚,我该认定他是昏君麽?”
在这一刻,咨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对着那轮月仰视许久,等泪意消退後方道:“你应该坚持你的看法,它并不可耻。”
许一丁很高兴,而後又失落的低语,“多谢殿下,这些话我从来不敢告诉其他人,既然殿下这样说,我就相信殿下的说法。”
咨阅笑了,她有所释怀的笑了。
而後,她起身离开,“我先走。”
许一丁也忙起身,追近了一步,追问:“殿下!我这类兵员,今後该如何安身立命?你的看法呢?”
咨阅回身,与一双真诚纯真的眼眸相视,那里面有月光映照,她又看了眼他随身携带的那颗柳树种子。
“活着,回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
他笑得开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