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来了。”他垂眸问:“不是让你乖乖呆在长安麽?”
上官苍苍擡眼嗔怪,“我就要来。”
“这儿不安全,”独孤上野哄劝:“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要。”苍苍撒娇恳求,“他们都能来,我为什麽不能来?”
“听话。”他牵她的手,“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
苍苍取出那对连环镯,扣了两人的手腕,她擡高手肘,吊起他的,狠狠的说,“这下好了,独孤上野,从原州打到老西头,得多长时间?你能忍着一直不见我麽?”
独孤上野失笑着摇头,他难忍。苍苍得逞了,两手牵握住他被套牢的一只手,笑道:“我是掖庭宫的出身,很有用处的,将来殿下率兵出阵,我在前头为殿下吹号,好麽?”
他拥她入怀,吻她的额头,“好。”
走廊尽头,秦衍吩咐身边人道:“先从附近庆州,宁州两地的马场调取两百匹长行马入原州,眼下粮草没有着落,後续的事情後续再说。”
大秦各个牧场的官员都是他们的心腹,调马的过程一定畅通无碍。江陌默默颔首领命。
秦衍一直凝望着远处,最後道了句“辛苦。”
江陌视着他的侧影,想起了那件往事。
顺永年间的某个夜间,希贵妃独孤昱新逝,顺永帝秦重渊难以承受失去至爱之痛,于是前往漪澜宫沐抑愁的居所寻求慰藉,秦重渊起驾仓促,当晚他是唯一陪伴圣驾的太监。
秦重渊意乱情迷,逼迫沐抑愁尽燕寝之礼。她挣扎不屈,慌乱间一掌扇走了天颜。
他惊骇,不敢上前劝阻,半天才晃过神迈步,秦重渊让他滚,捂着自己一侧的脸气喘吁吁。
沐抑愁跪地请罪,并不低头,倔强的擡着眼,平静的落泪。
“奴婢不是贵妃娘娘,陛下这般,是侮辱她,更是侮辱奴婢,陛下,奴婢也是人,您可待我有过一分尊重?我是沐抑愁,不是独孤昱。”
天颜晦暗,却也彻底清醒,离开漪澜宫後再也没有踏足到访过,再也没有传沐承旨为他侍墨了。
阖宫上下都传言说沐抑愁失宠了,可他知道,是她拒绝了这份畸形的宠爱,为她自己最後的人生岁月赢得了自由与尊重。
她被赐死後,他才听闻消息,他躲在暗处,陪着靖王一起被暴雨淋得浑身都湿透。
她对他有恩,他年少时对她有一种难以啓齿的眷恋,不该,可是他不能否认。
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秦重渊跟前哭诉,为她辩白:“陛下……沐娘娘不是那样的人……沐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那样的人!”
秦重渊没有责怪他的冲撞,长久的沉默後方道:“朕以为,她怨恨朕。”
“不!”他反驳:“沐承旨不是那样的人……”
秦重渊道:“今後跟着黄阁好好当差,你是否知道,宫中有老例,司宫台大监身兼诸牧监一职,总有一日,黄阁这个大总管是会下野的。”
他悲愤,但没有失智,惊愕间领悟了顺永帝话中的深意,惊得忘记了哭,秦重渊朝他挥了挥手:“退下吧。”
他告退後不出三日,靖王就收到了前往武州参军的圣令。
那日,秦重渊问黄阁:“戎钺走了麽?”
他的师傅黄阁回话:“陛下,靖王殿下已经离京了。”
秦重渊命道:“你跟朕一样,也快老了,马场里的事仔细教着,将来腾手也轻便些。”
黄阁微微瞥了他一眼,回复圣令:“奴婢遵旨。”
帝王并不总是圣明无误的,顺永帝为弥补自己的过失,埋下了一处伏笔,直到今日伏笔被一层一层揭开,深含一种宿命之感。
也许他们每个人的宿命都跟大秦的国运深密连结。
两日後,閖田县烽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