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的自由,为了摆脱来自家庭的痛苦,为了美丽绚烂的未来,这份割舍,明明很值得期待的啊!
哪怕是在原先的计划里,自己也是这样安排的啊。
可为什麽又觉得……
上楼的脚步愈发缓慢,上梨子彻脑海中反复重构着目前走过的每一步。
之前辛苦增加自己在大衆面前的曝光率,除了要避免自己被上梨子明义秘密“安排”,还要利用大衆的反战情绪和对自己的同情掀起一场针对上梨子明义及其背後势力的舆论战。
大战期间的首脑选举期间,政客丶媒体们怎麽会放过这种机会呢。
之後只需要在载着自己前往前线的船上引发一个只有自己“死亡”的意外,铺天盖地的民意便足以带着他,冲破这个名为“家庭”的牢笼。
可现在,费奥多尔的入局,彻底改变了他和乱步原先的计划,他原本真正以为的友情终究没能放过他。
为什麽呢?明明他自以为自己和费奥多尔很合得来的,可是真正见面才发现,这个一面笑着要带他离开泥潭,一面却将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部推翻的人,或许对待自己真正的态度,怕是像主人对待精致的人偶吧。
珍惜又轻视,喜爱又傲慢。
从来不会真正将彼此放在同一平面考虑,归根结底,不过是上位者对玩具的逗弄罢了。
上梨子彻莫名想到,那些聊天时的种种欣喜,现在又被现实腐蚀成什麽模样呢?
百般思绪,但楼梯总有最後一阶,上梨子彻停在台阶边缘,擡眸,看向那个从来没主动敲响的房间。
“上梨子少爷……”
一直守在门口的保姆紧张的开口,
“夫人她才吃了药,可能现在情绪不是很好……”
药?还能是什麽药?
如果说,上梨子夫人平时还能维持贵妇人的典范,但一旦吃了药,便异常激动,摆脱所有不堪的现状,只剩下极乐。
你靠那种药物逃避现实,却要求我在这样的现实中茍活,上梨子彻自嘲的笑笑,轻声吩咐:
“阿姨,一会你带着母亲出去走走。”
保姆一脸不情愿,但不得不答应下来。
这幅优柔寡断的样子,可不像自己啊,上梨子彻干脆快刀斩乱麻,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伴随着各种恶毒的诅咒,上梨子夫人撕心裂肺的怒吼着,将手边一切可以触碰到的东西像上梨子彻砸去
。
可惜为了防止上梨子夫人在服药後的精神恍惚中误伤自己,上梨子明义让人把这个房间中所有可能会伤到她的东西全部换成小巧无害款式的,除了那本厚重的相册。
因此,这些东西砸到上梨子彻的身上时,他并不觉得这是什麽不能忍受的痛,他安静的承受着上梨子夫人的怒火,在上梨子夫人扔掉手边一切能触碰的东西後,躲开了上梨子夫人扑上前的撕扯。
上梨子夫人诧异极了,先前上梨子彻可是从来没有躲开过啊!却见上梨子彻安静的立在那里,像是每一个出门前和父母报备的孩子一样,缓慢开口:
“母亲,我要走了。”
上梨子夫人浑浊的目光顿时闪过了一丝清明,药物控制许久的大脑终于难得开始思考,愣神片刻,愤怒丶不甘丶懊悔各种情绪充斥了她的大脑。
最终,她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似的瘫坐在地上,消瘦的手臂向前抓去,死死攥紧上梨子彻的衣角,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难得的没有打骂,没有失控,没有种种不堪。
上梨子彻并不指望母亲会说什麽,他静静看着那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越抓越紧,越抓越紧,最後颓然的放下。
“好……这样也好……”
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像是破烂的留声机最後发出的声响。
上梨子彻瞳孔紧缩,但又在几次眨眼後重新归于默然,他抚平衣角的褶皱,转身离开,留下身後的一阵呜咽。
保姆进了门,扶起上梨子夫人,担忧的看着上梨子彻的背影。
过往的回忆是痛苦的也好,是憧憬的也罢,总之,不会再回头了。
半小时後,冲天的火光肆意的燃烧着,上梨子彻随手丢下手中的火柴,揉揉发酸的手臂,信步走出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