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苏忆歌本是背道而驰,她却向自己跑来,拉住了那个即将坠入更深地狱的少年。
但罪孽滔天的恶人,也值得她救赎?
那麽,苏忆歌在演戏吗?可……他多麽希望,苏忆歌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真心。
“你……在骗我,你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说出来,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苏忆歌愣住了。
她还不至于被谢青杰的眼泪整得心软,但她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待谢青杰足够真诚了,几乎是有问必答,有忙必帮。为了避免被发现端倪,她连谎话都极少去说,顶多,只能算诱导他去相信,自己其实与凌木诗的关系没那麽好……
难道说,和这些都无关?他其实是在演戏?考验已经来了吗?
那谢青杰故意示弱,要达到的目的是……
还未等苏忆歌想到应对的计策,谢青杰先开了口。
“您不该……这般待我。”
苏忆歌缓了一口气,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说:“我明白我在做什麽。先走吧,我们去散散心,会好受一些。”
那一瞬,少年的心被猛地揪紧,不觉间,泛出一阵酸楚。他低下头,闷闷地道了一声“好”。
不知不觉,二人漫步到了人烟稀少的河边,其间,他们都不再言语。
河面零星点缀着几枚河灯,映出锦鳞般的波光。
谢青杰停下了脚步,拾起一枚石子,将其结结实实地掷入水中。
他心中仍有疑惑未解。
“在下久难平静,愈发心慌,我的过错在你眼里是如此不可饶恕。我与唐惊水合作,暗中为他提供帮助,将剧院变成了人间炼狱。我间接害死了凌木诗,又将您困在了我的身边……咳,您一定很厌恶吧,被迫扮演这一切,您才是真正的痛苦,不是吗?”
下意识,谢青杰想将自己害死江舟,小翠和宋楷的事实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却怎麽也开不了口。
他不想苏忆歌恨他,或者说,更恨他。
第一次,他这样後悔,杀死了人。
已经这麽久,未曾有过人真正在意他的感受,去心疼,怜爱他,理解他的处境了。即便这是假的,即便是假的……
——也甘之如饴?
——会杀了她?
自己为何要这样问?无论答案是与否,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
此刻的心情,太过复杂,他也捋不清。
“记得你我第一次正式见面时,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想得到一个答案。”苏忆歌双手撑着河边竖起的围栏,她眺望着河岸,那是被灯火点亮的琼楼玉宇。
“‘我相信你也想。’在下当时这样和您说。”
少年皱眉苦笑,他当然记得,自己曾讲过什麽。
“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
还是为了一个答案?
凌木诗死亡的答案吗?
真的有必要追到这个地步?明明自己已经承诺过了……
他真是糊涂,原来这个谜底,从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
舒了一口气?好受一些?
愤怒,杀意?
它们都不复存在。
馀留心中的,唯有巨大的空虚与恐惧。
“我要得到的,是什麽样的答案呢?我好像从来没有确定地和你说过。”苏忆歌回头,谢青杰下意识间,再次避开了她的目光。
“您的意思是……”谢青杰总算能冷静下来。太多情感交错碰撞,起起伏伏,让他一时无法理智思考,“凌木诗的死因,我已经向您和盘托出,至于与凌木诗的过往的矛盾,在下已承诺过,不会隐瞒。您方才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这个答案不仅仅与凌木诗有关?你……果然是……是……不,不对……您到底想要什麽?”
刹那间亮起的眼眸,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他退後的步伐中,又暗淡下来。
“先前,我的确只在意团长的死因。”苏忆歌看向谢青杰,语气格外认真,“现在,我更想了解你。”
她想知晓的,的确不仅限于此。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了解,苏忆歌明白,此人不太可能与鸾漱,更不可能与童兰去坦白这一切。
那麽,她是否有这样的机会?
知晓这些,留下有用的情报,通过各个方面,最终……
把他交给党来判决吧。
苏忆歌瞪大双眼,僵在了原处。
谢青杰颤抖着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顺着寒风吹来的方向,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们……是朋友了,对吗?”他张口,哽咽着,格外悲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