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一辈人的眼里,正经行业无非是进公司,或者进xx局做事,像摄影师这样的自由职业,他们总觉得不靠谱。
孟鸷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也没用,只能说一句“我不去”,趁刘庆玖没开口,他赶紧换个话题,问苍狗去哪儿了。家里的三只猫,怕都晏和真姐没时间,後来未琛明将琉璃和银瓶儿分别送到文格和穆林姐那里,苍狗却还在大院里养着。
“苍狗跑了,不过後来又找回来了,已经送回小远他们家了。”刘庆玖道,“他们家要走喽,带着狗一起走,搬到北京去。”
北京?听到这个名词,孟鸷心里顿了一下。
北京是无数年轻人热衷的地方,包括孟鸷。那里是首都,有天安门和紫禁城,承载华夏瑰丽的历史,也是商业发展的入海口。他们总觉得梦想可以在那里得到落实,因为那里有着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发展前景。
他和未琛明还需要继续丰满羽翼,等到时机成熟後一定会去往北京。
“你不去相宜饭店,那你要去哪儿?”刘庆玖斜眼看着他。
又回到这个话题了。
“去找未琛明看猫。”说着,孟鸷就要出门。
“回来!你敢去找一个试试?”刘庆玖高声道,“孟鸷,别把你那些在广州交的朋友拉出来当借口。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哪有什麽喜欢的姑娘……”
“那你为什麽不愿意去见李清歌!你和她有什麽过节?”
孟鸷皱眉,跨出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这都什麽跟什麽?妈你这麽着急给我订婚做什麽,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种事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和李清歌从来没见过。”
“你找的姑娘是不是广州的?”刘庆玖声音很凉,似乎将要穿透孟鸷的脊背,“你是不是还打算住去广州,和她住一起去?”
“什麽……”孟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啪!”
一个手札从刘庆玖怀里丢出,被扔在地上。那正是未琛明送给他的本子。
孟鸷赶忙去将它捡起,心里顿时升起了不耐,他第一次感到怒火在喉咙里打转。强忍着不适,他道:“妈,你动我东西了?”
“是啊,我当然要看看你去广州都做了什麽!”刘庆玖毫无顾忌地道,“里面写的都是诗,後面跟着的是姑娘写的话吧?最後一页写的是什麽?这都是对你说的吧?”
孟鸷瞟了一眼手札的最後一页,“孟小鸟是艺术家的艺术家”,“雨下到了梦里,我想见你”,耳根随即染上了不可察觉的红。但还好这本手札里没有记下什麽不可说的事。
刘庆玖又丢出了一个笔记本,孟鸷认出来那是未琛明写完了的日记,他好像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你还留着人家姑娘的日记?”
这本日记砸在孟鸷脚边,连他事先都没有翻过。风一吹,日记“哗啦哗啦”开始翻动起来。孟鸷将他捡起来,随手翻开几页。
1988年7月27日,我终于见到了这个漂亮孩子,原来他就是孟鸷。我只在穆林的照片里看到过他,也听过他的一些事,他好像是个很有趣的人。
1988年7月29日,给漂亮孩子做了甜汤,他很喜欢,但这天儿应该喝冰镇的。珍藏的冰糕和冰粉也拿来给他。
1988年7月30日,和孟鸷去花满华苑,还有杨哥和穆林姐,都晏和真姐。後来和孟鸷去柳姐那儿吃小炒。
1988年8月2日,昨天夜里发热了,我很少发热,一发热就要魇住。还好孟鸷把我叫醒。
1988年8月7日,立秋,孟鸷把建中长坊的人打了,还救了两个人。杨哥说他做的太荒唐也没用,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我只想说打得真好!
1988年8月13日,末伏。我们在溪河工厂,梅寻居然想撬走孟鸷。看到他和彭泽我会很难过,彭泽说那是因为我总想着一个人。每天都能见到那个人,却还是很想他。我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1988年8月17日,我想留下孟鸷,但又觉得溪河更适合他的成长。他送了我一个蓝蝶扎染,这是他第一次扎染,针脚肉眼可见的粗糙,他真可爱。我把这幅扎染挂在房间,永远记在心里。
1988年8月26日,不小心和孟鸷撞见梅寻和彭泽的事了,他有点尴尬,但好像并不抵触。
1988年9月7日,白露。紧张了好些天,今天一切都捅破了。我爱他,但并不期望他必须回应我,只有我一个人有情也是可以的。他很难过,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夜。
1988年9月8日,我告诉了真姐,她骂我太怂,让我去证明自己。我太怕了。我想去向他道歉,哪怕还和以前一样只做朋友——可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不想伤害他。
1988年9月10日,我知道孟小鸟在怕什麽,他怕看不清的未来。我也怕,但我爱他胜过恐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尊重他。我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是我扰乱了他的生活,本就该让我一个人去爱丶去受伤。如果他步入婚姻殿堂,我也会尽可能由衷地祝福他。
1988年9月25日,青团生崽了,两个小姑娘送给我们两只猫,一只叫银瓶儿,另一只叫琉璃。孟鸷最喜欢银瓶儿。这麽多天我没主动找过他,只是偶尔打招呼。我的心脏快要炸开花了。
……
1988年10月20日,从上个月月底到现在,每天都很忙。忙点也好,这样就可以不去想他了。但怎麽可能不会想他。
1988年11月7日,立冬,广州又开始下雨。好消息是我们走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