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岁末
“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麽。”
“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传单发完後,未琛明回到办公室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见停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摄影部的活计也并不多,孟鸷就自己抱着相机先下楼,在街上随处溜达,正好就撞上了这一幕。
一曲而终,孟鸷随衆鼓起了掌。
这位老太自己将诗词编成小曲儿唱,旁边伴奏的是她的孙女,据说这孙女还没成年,却已可以熟练弹奏三四种乐器了,刚刚为衆人演示的是古琴和琵琶,有人想让她明天拉个二胡,孙女很实在,说自己现在拉的还不好,但可以试试,自己奶奶拉得才是一绝。
“你这古琴和古筝有什麽区别?”有位过路的人驻足问。
孟鸷也竖起了耳朵。
“古筝弦多,二十多条呢,古琴弦少嘛,几根而已。”有个懂一些的人开口抢答。
“几根?那很好弹的吧?”
“一听就是外行佬咯,边个唔知弦越少越难弹?”(谁不知道弦越少越难弹)
他将这一幕争论的景象浓缩在一纸相片里。相机里三三两两的人正好构成一个半月状,将他们全部打上虚焦,而老太和孙女就坐在月口处,身前的琴格外清晰,又恰好相片的左侧是街边的楼房,右侧的路灯在暮色下格外明显。
“对称构图啊,运气真不错。”
背後声音突然响起。
孟鸷没有转身,眼睛依旧盯着相机,“未琛明,你忙完了?”
未琛明的眉头忽然一动,噙着的笑意不自觉流泻出来,“你现在不转头就知道是我了?”
“你说什麽废话,”孟鸷平静地开口,就像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天天听你讲话,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一起,你的声音还刻不进我的骨子里,那还算什麽?我听力没问题的。”
“快回家吧,琉璃和银瓶儿在等你呢。”
“饺子还在等你呢。”孟鸷关上相机,擡眸望向未琛明,“我知道姐姐喜欢在饺子里放很多硬币,你猜今晚谁吃到的多?”
“我猜啊,”
在他人不注意的瞬间,孟鸷觉得自己的双唇上像是落了一朵花,这朵花很快就被风吹落,甚至温热也只留下了片刻。
“一定是我吧。”
真可惜冬日里没有花,风也并不轻柔。但还好有未琛明。
“你什麽时候来的?”
“嗯……大概是‘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吧?”
……
原来二九天到得这麽快,那麽离隆冬也就更近了。
这场雨下得惊心动魄,让本就湿冷的广东平白增了三分令人厌恶的色彩。
“以前的二九天,这里也要下雨的吗?”孟鸷缩在被褥里,艰难地开口问道。
“不好说啊。”
孟鸷一度觉得未琛明上辈子是养蛊的,不然这辈子怎麽这麽擅长操纵人心呢?尤其是他的心。
平日安静的琉璃也因这股湿冷难耐不已,被窝有些凉,它只好一个劲儿地往孟鸷怀里钻。银瓶儿也蠢蠢欲动,谁料下一秒就被未琛明的眼神呵斥住了。未琛明顺手又拎着琉璃後颈上的毛将它提了出来。
“你这麽凶干嘛?”孟鸷白了他一眼,又将琉璃抱了回来,塞进怀里。
未琛明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大人做事,小孩子凑热闹多不好。”
说着,孟鸷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有人俯身而来,还握住了他的手。再次落下的这朵花一定是水做的,他这样想。
可还没等他浮想联翩,这几缕水竟撬开了他的嘴角,从外到内,温柔的攻势让城墙腐蚀丶瓦砾崩摧。他这才明白,最凶猛的攻击一开始往往以最平静的湖面出现,可又有谁能知道其下波涛滚滚,那头还偷偷连着江海。
琉璃被这场景吓了一跳,赶忙跳去一旁,腰微微拱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将要与这欺人之人决一死战。银瓶儿的尾巴攀爬上琉璃的身子,在对方的脖颈上落下细密的吻,就像冬日里独属于南方人的雪,它存在于朝思暮想的梦中,还有每个不为人知的夜里。
雨落得急促了,打得老宅院里的花壤凹陷,若它有神智,此刻一定觉得脑袋发昏,不省人事了。肆意的雨幕在空中泼洒,掩盖掉夜里的一切喧嚣,此时的雨只会让人觉得呼吸加重,甚至喘不上气。
孟鸷全身发麻,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抵抗,就这麽犹豫着一路倒戈,不知不觉间让水浸没了全身。水汽终于蒙上他的眼底,红色也烧遍全身,他甚至似乎嗅到了淡淡的香气。从一开始的唇,到柔嫩的脖颈,到双肩,再到更下方的地段,孟鸷觉得自己的骨骼受到了揉搓。
炽热终于染上了身,他不再觉得冷,只觉得快意上头,闸门打开,怎麽都收不住。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忍不住抓上床单,不知谁的身子不住地下滑,最後只得躺了下去,让麦色的身躯被一览无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