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广州又开始下雨了,冬天也是。北方的冬天是看不到雨的,那里只有雪。
孟鸷这几日将相机里的照片全部洗了出来,此刻正窝在床上整理。
时隔多日,未琛明还没有找过他。他也不敢去找对方。不是以为怕对方再说些什麽,而是自己心存愧疚。
他觉得自己那日不该直接开门离开,而是应该留下来好好劝一劝。如今对方为自己做了太多事,而他自己什麽也没做,一边享受偏爱的待遇,另一边又刺痛对方的心。自己真不是人啊。
他想要去道歉了。
琉璃温顺地贴在孟鸷脚边,偶尔擡起耳朵,软软的绒毛扫过孟鸷的小腿。二人冷战第二日,琉璃便主动离开未琛明的房间,遛进了孟鸷的房里。银瓶晚上找不到琉璃,急得在未琛明眼前团团转,有时还不住地撕扯对方的裤脚,希望他可以带着它一起去找孟鸷。
“我也想啊,我不敢啊。”那时未琛明只是给银瓶顺毛,眼里全是苦涩。
而今日宋华蓁骂过他後,他想再去试一试,哪怕再次失败,哪怕分道扬镳往後不过普通朋友,但他至少尝试过,也就没有遗憾了。
孟鸷深吸一口气,单手抱着琉璃,果断地打开了房门。
瞳仁蓦然放大。
看清来人後,孟鸷愣住了,“你又吓我……”
未琛明也愣住了,准备敲门的手顿时放下,背在身後。
琉璃看到银瓶从身後探出头,赶忙从孟鸷怀里挣脱跳下,两猫打作一团。
“我来看你。”未琛明的声音有些黯哑,眼球里的血丝也没有完全消下,“对不起,我想你。”
准备道歉的人来不及开口,倒被对方抢先一步。
“你道什麽歉?”孟鸷站在门口,眼睛盯着两只猫,“你没做错的。是我的问题,一边享受你对我的好,一边又糟蹋你的心。”
“我情愿你来糟蹋我!你做什麽我都愿意……我只想你好,你的快乐比什麽都重要。”未琛明的声音逐渐擡高,眼神里带着哀求,“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有一个瞬间孟鸷的心脏狂跳不已,但他又对未琛明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感到心碎。
门关上,甚至猫也被关在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两个人沉重的呼吸。
“孟鸷,你在发抖。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动容?”未琛明不敢上前,他轻轻地说,“如果你也在冲动,不必对我讲些什麽,灭掉顶灯让我知道就好,我什麽都不会做。”
孟鸷没有动,他低着头,手指颤抖到发白。未琛明心里又凉了三分,这里像是经历了一次猛烈的风暴,此刻只剩无边无际的荒原。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二十多年,如今冰面即将碎裂,他已感受到来自海底的冰冷和沉寂。
“啪!”
顶灯陡然灭下,只剩床头灯还亮着微弱的光,二人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这次轮到未琛明震惊了。
“未琛明,我不明白在这方面你为什麽一定要这麽谨慎,你一开始给我的感受不是这样的,自由丶热烈丶无畏,这是你对外的模样,我和你一样。但对内我们都太胆小,在生人面前故作坚强乐观,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敢发泄情感——我们好像啊。”孟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因为你我了解设计,重拾诗书,热爱摄影,享受自由。你是我的灯塔,你怕什麽?”
未琛明的声音颤颤巍巍,“那你喜欢哪样的我?我愿意去改,只要你……”
“改什麽?”孟鸷打断对方的话,“一个‘喜欢’怎麽能囊括得了‘我们’?”
“是我爱你的一切。”
“冲动而已,我也想为你冲动一次。”
未琛明填补了孟鸷的过去,重构了他的未来。
因为相像,所以相依。
“还在害怕吗?”孟鸷压抑着声音,“为什麽不来抱我?”
冰面陡然破碎,碎作了漫天的雨花,可惜这里没有雪,否则便是“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景致了。
未琛明朝着光的地方走,伸手轻轻将孟鸷揽入怀中。孟鸷感受到对方的胳膊在逐渐收紧。
对方没有将脸贴在他的後颈,只是隔空嗅着什麽,就像刚得到了一个易碎的珍爱,贪恋却又不忍触碰。忽然,孟鸷觉得肩上有了温热的感觉,未琛明的喉咙里也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欲语泪先流。
窗外雨声大了,偶尔还有冬日里难得的雷鸣声。一切都恍如大梦一场。
未琛明觉得自己同样落入了水里,只不过这次是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