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终于进了屋里,未陬接过孟鸷手里的伞,将两把伞上的水一起抖落,并排竖立在檐下。
进来了孟鸷才发现里面这麽大。住房一共三层,肉眼可及的一层中间摆着桌椅,要麽是竹制,要麽是实木,一侧摆着茶壶。光是暖色调,温暖又和谐。
“仿着茶室建的,能力不佳,勉强有了今天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未陬道。
孟鸷心里很想反驳他。
“楼上是什麽?”
“都是房间。二层最南头是正书房,我爸妈用,房梁上悬下来我爹的书法,门平时上锁,偶尔我去打扫卫生。只有本家人能进正书房,这里就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旁边是个小的,那是我用的,你想看书就来我这里。三楼顶上有个阳台,下午晒太阳挺舒服。”
“我刚看你院里还有秋千,你还有弟弟妹妹麽?”
“哦,那个。不是,那是老头的,他孙女以前来玩,他专门给他孙女建的。後来他一走,他家人也走的匆忙,就收拾了老头的手稿,其他的都留下了。要说,大书房里的书法还有他几张。”未陬解释道,“弟妹的话只有表亲和堂亲,他们不在广州,平时不怎麽来。我爸妈就我一个。都晏倒是有个妹妹,叫都槲塘,宋姐有个哥哥,叫宋海邑。”
“……他们的名字感觉很不常见,很特别。”
“以前问过都晏关于他妹妹名字的事……”
未陬刚落下这半句,转身就对楼上喊:“都晏,你死到哪儿去?带两件衣服下来!”
“操!谁给你送衣服谁是狗!”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孟鸷首先大笑出来。他看出来了,未陬和关系近的人说话毫不避讳,横冲直撞,和关系稍远一点的还会维护一下形象。他们几个在一块儿,如果只是站着就已经很有趣,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来这儿就当自己家住,除了书房丶主卧外,其他房间随你挑。住阳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喜欢并且不怕被淋。”未陬温和地笑着说,“主卧是我睡的,我爸妈从不在这边睡觉,他们偶尔白天来这儿工作,晚上之前就离开。”
他的画风还真是随时切换。可怕,可怕。孟鸷暗自想道。
“这麽大的院子,你以前都是一个人住吗?”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都晏还是拖着鞋子下来了。
“乖。”未陬接过衣服时冲都晏笑了笑,都晏扮了个“作呕”的表情,然後蹭蹭又跑上了楼。
未陬接着回答:“不算一个人。很小的时候我就来过广州,偶尔假期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但不长。我爸妈没在这儿买院子的时候我就认识老头了,他很热络,也喜欢小孩,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他家的常客,经常住他家。老头走了之後,没多久都晏他们就来广州了,有时候会来这里找我。我还有个住处,在那里才常去。”
“喔。”孟鸷点头。
全身上下都是湿的,不好上楼。家里有女人,也不是自家的,虽然穆林和宋华蓁不介意什麽,但孟鸷未陬还是在屋里的屏风前换衣服。
孟鸷的皮肤偏小麦色,他的身体还没从军队里缓过神。相比之下未陬就显得白一点,但也白不到哪儿去。奈何俩人五官端正,正气十足,外人一看就知他们是好小夥儿。
“热汤放厨房了,你们直接去里面喝吧。喝完刷个碗,别堆着,啊。”穆林出了厨房,对着屏风道。
“知道了林姐!你和杨哥休息去吧,不用管我们!”未陬脱着上衣隔空喊话。
“哎!”穆林上楼,脚步声渐停。
“这屏风上带香?”孟鸷觉得周围有股香味儿,但又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
“不是屏风。”未陬拿毛巾擦了几下头发,空出的一只手指向院外,“墙外边种的有桂花树,今年开早了,往年都要等到九十月份。”
孟鸷喜欢这个味道,想起来开封县城里有卖桂花酒的:“很好闻,秋天酿酒泡茶的话一定好喝!”
“那是,”未陬已经换好了衣服,他走出屏风,悠悠然走向厨房,临走前回头看了孟鸷一眼,随即逃遁不见,只留如桂花香一般的声音飘向孟鸷的耳旁,“‘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倘若现在是春天,那这座小院里就容纳了万物复苏,这场雨便是等过三季丶藏匿两百天的新茶;但毕竟不是春天,那麽小院里就是另一派盎然生机,这场雨预示着两季交接,预示着新旧即将交替。
“喔,还有几天就立秋了。”孟鸷走出屏风,望着屋外的雨喃喃道。
片刻後他忽然想起未陬好像有话没说完,转而也去向了厨房。
“未琛明,你再给我说说他们的名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