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源,你哪儿去?”
孟修源脚下生风,大脑来不及反应,双腿已经迈开跟在车子後面奔跑。他望着这辆并不寻常见到的车绕过几条巷子,从容地开向大路,自己终归是追不上了,它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只留下似有似无的一声呼喊:“别追啦!”
孟修源觉得心里很堵,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赤着膀子却仍觉得燥热非常,背心因汗液湿了一大片,路人看到了频频侧目低语,似乎在猜测这孩子为什麽跑这麽快。
车内,孟鸷扯下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拿着一本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广告册子扇风,扇着扇着注意到了右手上的手表。它的表带是黑色皮质做的,表盘是银白色,上面依次环着十二个数字,分明是家里钟表的缩小版。家里那座不大的钟表还是爸妈省吃俭用很长时间才买来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孟修源上学看时间,另一方面是为了在邻里彰显自家稍显阔气的场面。
“姐,这表不便宜吧?就这麽给我了?”孟鸷将右手手腕移至阳光下,转动几个方向,表盘上的光亮反射进眼睛里,煜煜闪动,很是漂亮。
“那个是你姐夫的朋友送的,你姐夫觉得自己带着这东西不方便,太贵重,不好在客户面前说话,正好你成年我们没送上什麽好东西,就拿这个补一下吧。”
孟鸷心里一动,“谢了啊姐姐姐夫,等我有钱了一定要给你们买好东西!”
……
……
火车站的车鸣声在整个县城传播,在东关听得尤为清晰。当长鸣闷重地穿过空气中的尘埃,它像透亮的洪流由远及近,回荡在耳间。
“把车停在这儿,等会儿有人来接车开回去。”穆林关上车门,天气忽然起了风,她梳起来的短发被无情吹落。
“咱们不开车过去?”孟鸷立即开口,但随即明白了缘由。
“费油,开销大。”
杨无复站在一旁抽烟,雾气蒙蒙,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肃然,无论是酷暑难耐还是风起风落似乎都不能打动他一分。
孟鸷打心眼里畏惧他,但只看模样又莫名有些敬仰他。
“小孟,有些话没来得及跟你说,”穆林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後,她笑了一下道,“我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了。”
孟鸷吓了一跳,他正要从包里拿水的手悬在半空,声音颤巍着,像是受到巨大震撼,又在不久後回归平静:“啊,这样啊……那挺好,姐,你……你和姐夫去候车室那边坐吧!我去排队买票!”
穆林一把抓住孟鸷的手臂:“哎——小孟!别跑,你过来!这个是我以前攒下来的一部分嫁妆钱,给你做零花,在南边忙起来顾不上关照你的,你也要顾好自己,当兵几年苦了你了。”
“哪里!这怎麽能叫苦!我爸巴不得苦我时间长一些,叫我好好锻炼呢!”孟鸷急到原地跺脚,“姐姐,这钱你先替我存着吧,等我需要了找你借,你看这样行不?我拿着没地方放,丢了就不好了!”
穆林望着孟鸷真挚又热切的眼神,又端详起眼前年轻人小麦色的脸庞,上面留有太阳的痕迹,心里难免动容片刻:“有你这个弟弟真好。”
“我有姐姐你才是幸运。姐,我去买票,外面又热又燥,你们去里面!。车钥匙给我,我在这儿等人来。”
沉默的杨无复只是点了头,抽完最後一口烟,将钥匙递给孟鸷。在孟鸷的眼中,杨无复好像时刻都在想着什麽别的事,他的眼睛始终看向很远的地方。
看着两人消失在人群里,孟鸷不禁感叹几年没回家,车站的人更多了,外面的土路也被修整平了。
等人群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孟鸷额头上冒出汗,接车的人终于到了。那男人骑着一辆笨重的自行车,车居然快要比他的个子还高,不伦不类一词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人是杨无复的一个老同学,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只比杨无复大了两三岁却异常显得老态。他本名刘哨子,外号“刘竿儿”,原因是长得又矮又瘦。家里曾有三亩良田,却叫人骗去一亩,至今都还是光棍。他不仅是杨无复的小学同学,也是邻居,他们曾一起来了县城。
“刘哥,那我走了!您一路慢着!”孟鸷高声道别。
“走了!”但刘哨子这人活得自在,家里的两亩地租给村里人,自己在县城开了个小铺子卖手工糖,白天做糖,晚上去公园跳舞,实在又真诚,潇洒又自由。
人生平凡一点又有什麽呢?即使只是每天逛逛公园唱唱歌也是值得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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