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他!妈你别揪了,叫别人看见又该笑话你!”
“你能让我省点心也行。”孟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叫他走人。
孟鸷有个亲弟弟,叫“孟修源”,人如其名,十分秀气的男孩,比孟鸷小四岁,明年就该高考了。
“怎麽样,能考上大学不?”孟鸷搂过弟弟的脖颈问,“好了,你都快比我高了?现在小孩发育这麽好?”
孟修源刚出门就被重拳出击,此时被勒得差点没喘过气:“哥……我要死掉了……”
“呸呸呸!别说什麽死不死的,”孟鸷给了他一拳,“快呸!”
孟修源撇嘴翻白眼,“什麽年代了还这麽迷信?走出大院别说你是我哥,丢人!”
“知道,长兄如父嘛。”孟鸷耸了耸肩,轻飘飘地道。
孟修源看着孟鸷得意的劲儿一时无语,两年的军旅生活没让自己的哥哥一改往日荒诞的性子,倒是愈演愈烈了,唯一的好处可能是叫他不知从哪儿多学了几个成语,词儿本身是没什麽问题,但从他口里吐出来就很有问题了。
不知怎的孟修源忽然想到“狗嘴吐不出象牙”这个词,或许有点过于恰当了。
孟鸷依旧骑上他那架不知经历多少年浮沉岁月的单车坐骑,那张牙舞爪的架势或许以为自己不是去探亲,而是去拯救世界。
“大学生,我来考考你,今天是哪天了?”孟鸷在前面骑,嘴里哼着模糊的小曲,後座载着孟修源。
他突然这麽一问倒是让孟修源措手不及,孟修源无语地望着亲哥的後背,此时真的很想给对方一拳。
“88年7月21日上午十点一刻不到,过两天就大暑了。”
出门时孟修源看了一眼时间,他对数字很敏感,又对时间有很强的把控,此时推算出了当下大致时间。
“不对,是《小城故事》发行的第3407天纪念日。”喊罢,孟鸷没等孟修源的回话,自顾自地又哼起了《小城故事》。
孟修源也没理亲哥,他抓了一下头发,又扯了扯粘腻的後背,他很讨厌夏天,热得不行,要出一身汗,回来必得洗澡,麻烦要死。
好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这样,一边贪恋夏日冰镇饮料丶西瓜的凉爽,一边骂骂咧咧地埋怨热气怎麽还没过去。
……哥刚刚说什麽?《小城故事》?
孟修源知道这是邓丽君唱的,之前大街小巷都在放这首歌。他对音乐并不是十分地敏感,但唯独对这首歌隐约有点印象。
他只记得里面似乎有这两句歌词:“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突然想到什麽,孟鸷回头喊:“哟,才发现你这大学生报时都这麽精准?以後要不当个卖钟的?说不定逢年过节还能给东大街那帮人‘送钟’呢。”
“哥,你这话说出去要被人骂的。”孟修源一时觉得心累,“你还记仇呢?东大街那帮人早就结婚了,小孩儿都有小远高了!你又忘了?”
东大街的那帮人小时候便是臭名昭着的小恶霸,欺负过孟鸷很多次,後来长大了同样为非作歹,只因为他们有些背景。
“忘不了,我就是想恶心他们。他们仗着祖上积德留着几辆三轮车在火车站门口拉客,还和管事儿的攀了交情,别人家的三轮车一概不准在那儿跑车,说是‘维护县城整洁’,可只许他们家!德行呢?我看这麽多年他们也没长大多少。”孟鸷咬牙切齿,虽说声音不大,但字字落地,孟修源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愤怒。
孟修源无奈一笑,“那怎麽办?行侠仗义也得看情况。孟大侠,你自己得先飞黄腾达啊。”
孟鸷顿声静了很久,再次啓声时声音忽然变得沉稳三分,“过不了几日我就要走了,去南方。”
他微仰着头,任由烈日阳光照耀在他麦黄的脸上。
“又要走啊?”孟修源有些失落,但并未被孟鸷察觉。
“是啊。”
坐在後座的孟修源趁哥哥疾行大道时擡头去看身前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这位不三不四的哥哥在某一瞬间对他有种莫可言说的触动感,正如新修好的油柏大道路面上漏下两侧树影的光,那是一种神秘而又极具吸引力的力量,正隐隐指引他前行。
孟修源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再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