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之间要互相理解并不难,难的是当面把心思都剖析开。你的想法我的劝解,一条一条契合得严丝合缝,比各自关在心门後边去猜要清晰明朗。
现实里很多问题都没有绝对的两全,取舍之後渐渐显形的就是岔路的答案。
後来是怎麽回到房间躺下,又是怎麽睡着的,路怀勋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哥哥连续干杯,喝的比他还要多,说的话也比他要多。
他半醉半醒时没精力想这些,到第二天醒来才觉得路怀安不太对。不过他要走,一家人情绪都很重,路怀勋也没过多放在心上。
机票是冯明磊定好的,算上去机场的时间一早就要走。
清晨路上车不多,外面寒风里,过去每一帧都是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
到机场,来往多数是送行的亲人,离别的氛围更重。
“叔叔什麽时候回来?”遥遥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
路怀勋想了想,“等你想叔叔的时候我就回来。”
路怀安看他一眼,没说话。
“哥。”他看向路怀安,“家里还要靠你,我那边你不用担心。”
路怀安点点头,还给他的是,“家里万事有我,你在那边注意安全。”
两句话说得父母都红了眼眶。
姜虹抿着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路继和别过身子揉揉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着,机场嘈杂都化成背景音,空气凝固得让人喘不过气。
直到路怀安怀里的遥遥忽然抽泣出声。
路怀勋把手盖在她脸上,想逗她,“这是谁啊,哭得这麽丑。”
眼泪抹干了还要有,遥遥哭得一句话要断好几次,“你到底为什麽要走啊。”
昨天路怀勋说是要去上班,遥遥信了。可这会看爸爸看爷爷奶奶的反应,根本不是去上班。
爸爸去上班的时候就没有一次这样,连爷爷都要哭。
“记不记得叔叔是大英雄。”路怀勋捏捏她的小脸,又一次用手背抹干她脸上的泪,“大英雄不能总在家吃喝玩乐,会被收回做大英雄的资格。”
“不哭了。”路怀勋习惯了身上不带什麽累赘的东西,摸了半天只摸出一枚硬币,装模作样地塞进遥遥手里,“把我最重要的硬币给你,需要我的时候把它扔了就能召唤我,像动画片里那样。”
路怀安没说什麽,是因为料到了遥遥一定舍不得扔。
遥遥使劲攥紧硬币,抱住路怀勋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机场中间电子屏显示时间差不多了。
“到了以後给我报平安。”路继和嘱咐道,忽然想起什麽,又补了一句,“要是方便就报个平安,不方便……就算了。”
姜虹在旁边拍他肩膀,“跟以前一样,有空多往家里来电话。”
路怀勋一一应下,“爸妈保重身体。”
他想说等自己退二线,或是这次治疗结果不好,就找领导换一个离家近的单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怕自己再生犹豫,更怕前路变数太多都成了空头支票。
“我一定注意安全,下飞机报平安,多往家里打电话。”他挨个复述完,转身消失在安检口,不敢再回头。
路怀安回到家里,一个人来到路怀勋的房间。
他人刚走,姜虹已经重新点上了祈福求平安的藏香,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火味。
路怀安垂着头,目标明确地用钥匙打开书桌第一层的抽屉,视线落在那枚一等功勋章上,沉默良久。
从昨天无意间看见这枚勋章,他失眠了整晚,即使後半夜喝过酒还是睡不着,期间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否定了无数种。到今天都没提这件事,是不想再动摇路怀勋的决定。
路怀安把勋章拿出来,锁进书柜更隐蔽的抽屉里。
比起被这些以关心为名的牵绊束缚住,他还是更希望弟弟三思方举步,但百折不回头。
【作者有话说】
我还挺喜欢路爸的,要不是写那个年代的事要查太多资料,就搞个固执老头谈恋爱的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