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路怀勋走过去,自然地伸手把他拉起来。
“最近老有人说你出事了,我就说不能信这帮崽子们,回头还是得揍。”老赵边开门边念叨。
“是该揍。”路怀勋随意应和着,“我自己进去,你忙你的。”
老赵摆摆手,坐回台阶上继续晒太阳,路怀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他拿到第一把狙击枪的时候,就是老赵手把手教他拆解清洁的。
电子枪库识别授权以後缓缓打开,左边第一把就是陪他最久的QBU-88。
最纯粹的枪身,没有装倍镜,弹匣也是空的,摆在柜子里像个冷酷的艺术品。一旦拿出来又觉得残忍,枪身是冰冷的,在提醒他这是夺人性命的武器。
弹匣是空的,重量要少一半还多。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遍一遍地,审视了自己内心所向。然後鬼使神差地擡起左手,摸到弹匣卡笋咬牙撞了一下。
如果是在过去,他习惯在换弹匣的时候直接拿新弹匣磕开卡笋,再顺着惯性扣上。
整个过程都可以用左手迅速完成,节省时间。
可现在,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左手脱力,他甚至没能接住解锁的空弹匣。
闭上眼听见的是弹匣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一瞬间,路怀勋不得已地在想,他这算什麽,回来告别吗。
“队长……”身後忽然飘起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
路怀勋转过头,看见身後站着彭南。
“刚才碰见的那小子说出去的?”路怀勋放下枪,掩掉手上残馀的不适,说,“消息流通挺快啊,这麽一会功夫,都传到你那儿了。”
彭南不忍再用刚刚那一幕的情绪伤他,只能强压下去,“是啊,一中队知道你回来的消息,要不是还在训练,早就都扑过来了。”
路怀勋轻轻笑了一下,“所以只有你这个大闲人过来堵我了?”
彭南说,“是,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路怀勋笑笑,没说话。
仓库里温度偏低,光线也暗,像能任由情绪膨胀发展。
掉落的弹匣就还在脚边。
“你最近怎麽样?”路怀勋似是无意地问起彭南。
“我能有什麽事……”
彭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怀勋打断,“没事就好。”他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随意地指了指地上的弹匣,“你替我收拾一下这里,枪也替我收好。”
像是半分钟也待不下去。
外面风停了,只剩下纯粹的冷,天空蓝得像片海,有一层一层的浪盖在头上。
路怀勋绕过枪库上了後山,原打算走到能俯瞰整个基地的高度,但到底还是刚出院的身体,他不敢勉强,就停在半路。
满地枯黄的叶子被他踩得哗哗作响,手边的树干上清晰可见刀刻的痕迹。
那是有一年年底,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侯建坤跟孟旭约在这里格斗,打得周围的树无一幸免。
那次他发了很大的火,骂他们不知轻重。
……
这次回基地他明明劝自己要平和,却止不住心里想要道别的情绪。
见到一楼一人,甚至于一树一叶,都能链接到曾经的记忆。
说到底,是真舍不得。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西边的训练场。
他来雪鹰的第一年,也曾在傍晚爬上後山往训练场看。
基地里有人走了,就有新的人进来,像这样从远处看一排一排的战友,跟那年一样。
这就是特种部队的常态,即使没有事故和意外,传承和换代也来得很快。
只是真轮到自己身上,还是不好接受。
他看着远处列队解散,到晚训又聚集起来。
训练场上的照明灯猛地打亮一片,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待坐下去。
这趟下山出去以後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再回来,走之前也该再见见中队里那帮兄弟。
有几个後勤中队不需要晚训,晚饭後基地里反而热闹起来,有夜风迎面吹着,棕黄的树枝在黑夜里化成带刺的影子,推着他往前走,
路怀勋走过去的时候,一中队刚刚结束一项训练,正围坐在中间草地上聊天。
“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