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炀心下急切,以为谢尘不会回答,正当他还想开口劝诫时,谢尘突然道:“就算我登基,身边也无人可用,无非是守着都城茍延残喘罢了,我……”
陆炀打断了谢尘的话,“臣恳请殿下下旨,让臣去平定王城内乱。”
不待谢尘反应,陆炀继续道:“殿下,臣将会是您手中最为锋利的剑,臣说到做到。”
“凡王所向,臣必往之!”
言毕,陆炀对着谢尘行了个稽首礼,头重重磕在地面,发出一阵响声,震耳欲聋。
谢尘手指缓缓收拢,最後紧握拳头,他闭了闭眼,像是放下了什麽,随後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陆炀。
他微微弯下腰,伸出双手想要将陆炀扶起来,“日後便麻烦你了,陆将军。”
谢尘的神色虽然温和,但眼底始终有一块地方被浓重的墨色掩盖。
悠悠阳光越过门槛,落在二人身上,一人跪坐,虽背对阳光,但全身皆笼罩在阳光之中,一人面对,但弯腰站立只馀半身被阳光照耀。
二人氛围和恰,犹如一副君圣臣贤的画卷。
……
陆炀这两年并没有闲着,甚至在做出承诺後便一心缠着自家父亲习武。
陆炀在武学方面造诣极高,只是最开始迫于摄政王的震慑,陆炀的父亲不敢到处宣扬自己的儿子的天赋,甚至对陆炀三令五申,不要随意展示自己的武功,不过这一条准则在两年前便破除了。
那时候成武王朝频繁被外族挑衅,内乱也有了苗头,不过武将和大量兵力都被派往边界,是以在处理内乱一事上摄政王竟无人可用。
陆炀便是在这时候站出来的,不,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他父亲。
陆炀的父亲看出自己儿子心中所想,为保全自己儿子不会受到过多的针对,一把年纪的他主动请命,并借此将陆炀带在身边,以实战来教导他。
陆炀天赋极佳,短短两年便闯出了名头,若不是有他父亲在头上,摄政王哪怕再忙,也会召见陆炀敲打试探他。
好在陆炀运气不错,在引起摄政王警惕与怀疑并采取行动之前,摄政王便死了。
如今谢尘登基,陆炀自然不用顾虑太多,他相信谢尘会是一个好君主,他相信他和谢尘幼时的情谊。
行军打仗并不是一件轻松事,况且他们还处于劣势,每当这时候,陆炀总会想起王城之中那一张温和的脸,想起那一个明明已经承受不住,却又故作坚强的瘦削的背影。
他的殿下这一生看似华贵,生活在锦绣繁华之中,但殿下其实什麽也没有。
母亲早亡,父亲的关爱也只是出于推卸守江山的责任,不想承担罪责,所谓的关爱与繁华也只是假象。
殿下拥有的本就不多,就算这样,他还是一直在失去,如今只剩下祖辈留下的残破的江山。
陆炀怎麽忍心看着自家殿下一无所有?怎麽忍心看见自家殿下成为阶下囚?又怎麽忍心看着殿下血洒王城?
陆炀必须活下来,必须胜利,他的殿下还需要他!
想至此,陆炀神色一凝,挥动着长枪终结了敌人的性命。
温热的鲜血自敌人脖颈处滑落,洒在陆炀脸上。
残阳似血,陆炀手执长枪,指向敌军首领,他目光冷然,“杀叛党,保王城!”
“杀叛党,保王城!”
声声带着血气的吼声响彻云霄,将士们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敌军。
……
在陆炀的带领下,各地的战乱逐渐平息,加之谢尘手段了得,在登基之後以雷霆手段震慑了前朝臣子,成武王朝的形势逐渐转好。
陆炀很忙,忙着征战四方,忙着替谢尘稳定天下,每次同谢尘的见面都会收到各种赏赐,但除了虚名之外,以及给予将士们的奖赏外,陆炀都没有收下。
他说,如今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陛下与其将金银尽数赐予臣,倒不如为臣的将士们备上充足的米粮,备上锋利的武器。
每当这时,谢尘总会目光复杂地看着陆炀。
陆炀大多时候都看不透谢尘,幼时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他不明白,成武王朝的情况分明在变好,为何谢尘的眼中始终带着一抹沉郁?
或许是因为王朝还未彻底稳定,内乱虽平息,但边疆战事仍处于胶着对峙之中。
只要他平息了边疆战乱,他的陛下是不是就会开心了?
在慰问宴席上,陆炀看着对着他敬酒的陛下,眼中缓缓漫上一抹笑意。
他的酒杯与谢尘的酒杯在空中虚虚碰撞,随後陆炀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掀袍跪下,请令支援边疆。
此言一出,宴席上的其他大臣心下惊骇,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陛下和陆炀。
陆炀功绩斐然,其在民间的声望已隐隐有了超过谢尘的趋势,且陆炀麾下精锐,不可胜数,百万雄师,气势磅礴,若是再如此放任下去,陆炀恐怕要弑主!
功高盖主功高盖主,自古以来便没几个有好下场。
如此情况之下,陆炀还提出要去边疆,这难道不是挑衅吗?
陆炀哪里知道这些大臣脑子里在想什麽,他只是在履行自己幼时的承诺,他只是想要给自家陛下一个安定的天下,况且他相信谢尘不是一个滥杀的人,谢尘不会对他动手的,一定。
宴席上的氛围安静了一瞬,谢尘缓缓笑了笑,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陆将军有此才能与志向,不应埋没于朝堂之上,理应在战场上熠熠生辉丶所向披靡,陆将军的请求,孤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