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偏白的肤色暴露在衆人视线中,在这样的情境下格外吸睛,但比这抹白色更引人注意的是少年人锁骨处那一道泛着血意的抓伤。
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能造成这种伤痕的,目前只有丧尸,而被丧尸抓伤,又代表着……同化,亦或者说是死亡。
队长亲眼看见这一伤口,心中再不愿接受也知结局已定,他嘴唇颤了颤,呆呆地看着少年人,什麽也没说。
长佑新规,一旦发现感染者,需第一时间击毙。
这片天地骤然变得寂静,似乎除了偶尔流动的风沙,再无其他声音,他们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人突兀般地发出一阵呜咽声,压抑的哭声在点滴之处融入空气中,让人心头漫上一抹悲凉。
少年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的,我……”
不待他说完,便被一阵略带怒意的声音打断,“我刚才不是让你把衣服穿好吗!为什麽这样了!”
队长一手抓着对方的领口,紧咬牙关,似乎想要说出更多的责骂,但一切皆在那血色之中散去,犹如一股云烟。
往事无法追回,他也是受害者,再多的责骂也没有任何作用。
伴随着队长的声音,那人胳膊上的笑脸似乎都有所暗淡,往日看起来阳光的笑容,如今却带着讽意,似乎在讽刺眼前这一幕。
是的,被抓伤的是唐晔。
他们的衣服采用了特殊材料,如果好好穿着,像丧尸抓伤这种,一般而言是不会威胁到他们的性命的,但这些东西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必须穿戴完整且紧密,否则防护性将大打折扣。
若说心中不後悔,那必定是假的,可唐晔也知道,这件事的确是他粗心了,他在队长的提醒之後的确是将衣领拉上了,但後面又觉得炎热,仍旧稍稍松开了些许,他觉得只是在休息时间拉开一个小口子应该没有什麽问题,但他忘了,做外出任务时,最不缺少的便是意外。
突如其来的丧尸打断了唐晔的思绪,他匆匆将衣领拉上,并未做二次确认,便投身于战斗之中,正因如此,才让他在刚才的对抗中,被丧尸抓开了衣领,最後划破了皮肤。
事到如今,说再多的话也晚了,没有特效药,没有血清,等待唐晔的只有死亡。
陆炀自冲过来後一直抓着唐晔的右臂,他的力度不小,唐晔能够感觉到从小臂处传来的抓握感,但好歹不是很疼——唐晔如此想着。
此时此刻陆炀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他很自责,自责自己没有注意到唐晔的情况,也自责自己不够强大,如果他第一时间将这些丧尸击杀,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他太无能了。
陆炀手中的力度微松,一抹阴影漫上眼底,他愣愣地看着唐晔的脸,看着这名十七岁的少年人,看着他明明害怕却还是装作坚强,还是撑着那一抹笑意,陆炀心中便格外难受。
受害者还在笑,还试图安慰他们,而他们,他们这些队友却满脸阴郁,一言不发,甚至是对受害者发泄情绪。
唐晔擡手握住队长攥着自己衣领的手,他面上看着仍旧寻常,看着像是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那颤抖的指尖却在告诉他们,他在害怕。
他稍稍用力,试图安抚队长,也试图让队长松手,“没事的队长,我加入统战署,成为正式队员的第一天便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死,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唐晔扯了扯嘴角,无论他如何掩饰,眼中还是漫上了一抹悲伤,“只是我没想到我会死得这麽窝囊,因为,因为……”
少年人有些哽咽,过去的誓言在脑中回想。年幼之时谁没有幻想过自己壮烈牺牲,谁没有想过自己为国为民为大义而亡?他以为他做好准备了,但意外就是意外,他的死并没有多麽壮烈,也没有多麽大义凛然,他只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便要结束自己这短暂又寻常的一生。
算了,粗心就是粗心,错了就是错了,没什麽可辩驳的。
一股热意漫上眼眶,滚烫的泪水自少年人眼中滑落,他仍旧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却充斥着苦意,“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亡,也是能作为负面例子记录在案,用来提醒後来者多加注意,这样看来,我或许还是做出了贡献的吧?”
唐晔的手一直在和队长做着角力,在听见这些话後,队长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力气,牢牢抓着唐晔衣领的手缓缓滑落,那一双常常带着关切之意的双眼也逐渐暗淡。
感知到队长力度的放开,唐晔笑了笑,还未开口说话,便感觉自己右臂骤然一紧,随後一阵低沉稳重又坚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任何人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没有人不会犯错,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错误否定你曾经的贡献。”
唐晔心尖一颤,缓缓看向陆炀。
陆炀的双眼像是有一股魔力,莫名的,唐晔心中安定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