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心坐在缆车上,对着高山打了一个哈欠,冷气钻入肺,使他连咳几声。
他热情不高,出门也是被迫——早上打开房门,被放在门口的滑雪装备堵住去路。韩以恪态度明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蓝文心兢兢业业地演出活力四射的模样,积极参与,积极热身,上板的声音也是哐哐齐整。但始终没有好莱坞新星会演,范凯文踩着单板从远处飞来,甩板搓雪,停在衆人面前,在纷飞的雪粉中大笑三声:“Higuys,我看起来怎麽样?”
范凯文在头盔外搭了一顶明黄的滑雪帽,橘红雪镜,紫白灰相间的雪裤以及色块丰富的雪板,几乎把所有颜色穿在身上。他扫视蓝文心单调的蓝白滑雪套装,摇摇食指说:“老土。”
自从过完生日,蓝文心的脾气就收敛许多,独自在外,少得罪一个是一个,如果他母亲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很欣慰。
蓝文心踩上单板,太久没滑,原地弹跳两下找脚感。
他馀光瞥见陶欢站在不远处,傻傻地望他,好像想和他说话,但不敢过来。
蓝文心心头一暖,蹬脚滑过去,吐出一口雾气,对陶欢郑重地说:“陶欢,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和关海联络。”
程朗蹲在地上给陶欢整理雪鞋,感到莫名其妙,擡头说:“你又怎麽回事?”
“我比你了解他,我做过他三年的学生,我可以说自己听音能力不错,但他连教我都没耐性,”蓝文心盯着陶欢的黑色眼睛,“我想说的是,关海绝非真心想教一个听不见的人弹琴。”
程朗咯噔了一下,看了看陶欢的表情,站起身,烦躁地啧一声,拉着陶欢远离蓝文心。经过韩以恪时,程朗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们挺配的,一样有病。”
蓝文心转身,冷不防对上韩以恪冷淡的目光,他啪嗒一下戴好雪镜,後刃推坡一米,慢慢飘下雪道,留给衆人孤零零的背影。
范凯文不清楚情况,只觉得蓝文心在炫技,不甘示弱地追上去,吹了声口哨,大喊:“蓝文心,和我比吗?!”
蓝文心侧身背对他,忽然加快换刃节奏,快速翻转膝踝立刃,在雪道上划出几道弧线漂亮的中弯,一下子甩了范凯文几米远,搓出的雪粉飞扑到范凯文脸上。
范凯文扯高嗓子骂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洋文。
蓝文心充耳不闻,觉得自己特别帅,这麽久没滑还能迅速找回脚感,果然,天才在困境中亦能活得很精彩。
他被自己感动到,擡手擦了擦雪镜上的雪粒,尝试高立刃刻滑,正要扭动髋关节,耳边突然传来“哗哗”声响——
一个穿着黑白滑雪服的人从他身边飞速掠过,踩着双板滑Carving,转弯流利快速,凭借立刃将身体压得很低,刚好能抚摸地上的白雪,所经之处扬起漫天雪粉,范凯文在身後高声欢呼。
蓝文心咬咬牙,搭乘缆车回起点,想换对雪鞋练习双板。
姓韩的在家压他一头,在外抢他风头,猫的发情期都没这麽频繁。
心情郁闷之际,蓝文心瞥见范凯文在缆车上行前一刻,抱着雪板跳上来,大剌剌地坐到他旁边。
两人相视一眼,蓝文心冷淡地别过脸看雪景。
范凯文勾起唇,安静片刻,说:“我见过韩以恪的家人,知道他很多秘密。”
蓝文心没应声。
范凯文继续自言自语:“中国文化里,见过对方家人就等于两个人要结婚。”
蓝文心被口水噎到,猛咳三声,范凯文叫他别太惊讶。
“而且我知道他很多秘密,两个人关系亲密才会知道彼此的秘密,你知道吗?”
“不知道。”蓝文心依然别着头。
“So,你的起点已经比我落後,”范凯文挑挑眉,“怎麽样,要比一局吗?蓝文心,如果我滑赢你,你就退出,一局定胜负。”
蓝文心闻言,转头看他,范凯文眼里那抹势在必得的火焰,让蓝文心十分不爽,看来今天不宜出门,不仅被各路人打压,还被看扁。蓝文心低哼一声,再侧过脸,看见一部缆车在隔壁钢索上,与他并肩而行。
韩以恪就坐在里面,目视前方,雪镜镜片摘下,眼神和背景里的雪山一样冷。
他似有所感,转眼看着蓝文心。
“我会赢你,”蓝文心收回目光,盯着范凯文,“不是为他,只为了证明我的技术比你好。”
缆车到顶,蓝文心扣上磁吸镜片,干脆利落地滑入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