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幅场景…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那是我几天前做的一场梦。那晚我睡在医疗翼的病床上,梦见了一个和这里差不多的墓地,同样一片狼藉……没错,还有这尊天使雕像……
雕像背後有一座高大的大理石墓碑,上面刻着一排模糊的字体——
汤姆·里德尔
1905~1943
我仿佛被吸引住了,朝它走了过去,轻轻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是的……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初见里德尔一家时的忐忑,得知父亲想要将我流胎时的气愤,还有终结一切的解脱和狂喜……
最後,赐予我生命的这个男人,被我亲手送进了脚下的坟墓。
重新回想起这一切,就像回望着上辈子的事一样,说实话仇恨也好痛快也好,早就没那麽强烈了,现在我只觉得有种怅然若失的空洞。
也许所有人都会死的,包括我也是……我努力过,但我逃不掉。
我擡头望着山坡上的里德尔府,突然生出想去看一看的心思。于是我顶着山顶凌冽的风,一点点走向了那里。
这栋房子也和记忆里一样,只是比五十年前更加破败。深蓝色的外墙漆褪成了灰色,窗户玻璃全都破了,留下一个个可怕的黑洞。我踩着腐朽的门框进去,里面很黑,空气仿佛也腐烂了,呛得我咳嗽了两下。
房子里寂静无声,大白天的一点光线也没有,而且还很冷。我拔出魔杖点亮,走过昔日是门廊的地方,来到记忆里的客厅,眼前的景象使我震惊——
我怎麽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生活的痕迹。
窗户上的窗帘拆了下来,在房间中央围了个简单的屏风,里面摆着一张破旧的床垫,中央微微凹陷——这是有人躺过的痕迹,但他的体型绝不会超过一个足月的婴孩。
我走近了一点…床垫边上架着一口坩埚,四周散落着几本魔法书;有一个盘子摆在地上,中间放了块奶酪,已经腐烂了,上面钻着恶心的虫子。这里绝对有人来过,就在最近,而且还是巫师……
可是有谁会来这里?
我突然遍体生寒,呼吸急促起来,陡然间觉得好像有人站在我後面。我猛一回头,却发现什麽也没有,只有我投在墙上的影子,还有房间深处朝我张开大口的黑暗。
是我多心了吧,一切迹象都表明,那个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我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发软,但还是强迫自己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这是几本高深的黑魔法书籍,上面用拉丁文写着一条条我看不懂的咒语,以及玄奥的魔法阵图。书里夹着几张草稿纸,页边还写了不少批注——
那笔迹熟悉到可怕。
我当即合上了书本。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因为心中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一刻也等不了,直接幻影移形出了房子。我站在外面广阔的天地里,深吸一口气,这才略微感到安心。
主魂来过这里……
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视线消失在遥远的林木线上。
我要是走投无路了,第一个想到的庇护所应该也是这里吧。孤儿院丶霍格沃茨丶里德尔府……我根本就没有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其中,只有这座房子是属于我的。
【汤姆。】
我猛一回头,魔杖笔直地指向前方。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以为自己会看见那个我最不想看见的人,但蹊跷的是,身後空无一人。
只有一片壮观的水仙花丛,在风中轻轻摇曳。
【你在这里做什麽?】
几朵白色的小花向我这边倾斜过来,在风中微微点头,仿佛在和我说话。我拧起眉头,小心地走过去……
一条体型硕大的蟒蛇匍匐在花丛里。
我松了口气,把魔杖放了下来。看来不是我耳朵出了问题,是这条蛇在跟我说话。
【你从哪来的?】我蹲下来问它,犹豫了一下以後,向它伸出一只手。蛇类天生喜欢亲近我,就像驯服的宠物狗一样……果然这一条也是,它爬了过来,把脑袋蹭到我的手心里。我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我在这里,等你。】它冲我吐了吐信,金黄色的眼睛晶莹透亮,让我想起了巴兹里斯克。
【等我?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有点奇怪地问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叫我的名字?】
蟒蛇不说话了。它把头从我手上擡起来,直立着身体看了我一会,挪动巨大的身躯慢慢退回了花丛中,直到消失不见。真是条脾气古怪的蛇。
我站起来,拍去长袍上的尘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其实我更在意的是…这片水仙花丛,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水仙,我怎麽和这种花干上了?我有点好笑地想,摘下几片柔软的花瓣,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随手扔在了地上。
这里也没什麽可看的了。我把手插在兜里,顺着坡道朝下面的镇子走去。渐渐地可以听见嘈杂的人声和车声,房子的轮廓也更清晰了。
当小汉格顿的指示路牌近在眼前时,我心血来潮地回头,想要最後看一眼山上的大宅。
风从山顶上吹来,掀起我的头发。
似乎有个人站在我刚刚离开的那片水仙花海里,身影漆黑而修长,几乎像宅邸延伸出的阴影。
再一眨眼,他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