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声音却陡然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一大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开始放声哭泣,场面逐渐失去控制。
周知远瞬间头大无比,擡手无奈扶额,过了一会儿才拍拍黑板,大声说话:“一个哭就算了,还全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们干嘛了呢,唉,不省心的崽子们。”
“老周,”班长率先止住哭声,抽出一张纸擦去眼泪,看着台上熟悉的班主任,哽咽道,“你能不能别辞职啊,我们舍不得你。”
“是啊,是啊。”一言激起千层浪,教室内衆人使劲点头附和。
“哎,”周知远好笑地看着这群学生,无奈摇摇头,“既然知道我辞职,那就知道我是带完你们才走,你们舍不得什麽?高中不毕业了?”
“噗嗤”一群头脑正值巅峰时期的学生,此刻才突然想起即将毕业这件事,顿时又哭又笑,场面滑稽无比。
“荣幸吗?我的关门弟子们。”他难得开玩笑,干脆本性暴露,“好好努力,别让我晚节不保啊。”
“好!!”学生们的声音险些冲破云霄,答应得豪情壮志。
……
周末,周慧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儿子辞掉铁饭碗的消息,怒气冲冲赶到了两人的住所。
“妈,你怎麽来了?”林舒看着怒火中烧的婆婆,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讪讪开口。
“小舒乖,你坐着。”周慧对着儿媳扬起笑脸,按着她坐下。
“周知远!”婆婆的声音气势如虹,一旁的林舒被吓得一哆嗦。
周知远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仰头直视自己的母亲,淡然开口道:“在,怎麽了?”
“怎麽了?你为什麽好好地辞职不干了!”周慧接到儿子领导电话时,惊得舌尖发麻,挂断电话就急匆匆赶来了。想像儿时一样去拧他耳朵,却被他轻而易举躲过去了。这时她才惊觉,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成年男性。
周知远调整坐姿,在沙发上端坐,擡头不卑不亢道:“突然不喜欢这份职业了,就这样。”
林舒看婆婆气得浑身发抖,连忙拉着人坐下,赶紧冲到厨房倒出一杯温水放在她手上,轻拍着她的後背:“妈,您别激动,咱们慢慢说。”
周慧抖着手喝下一大口水,将水杯重重放置在茶几上,厉声开口:“都快40岁了,还学着年轻人随便辞职,你……”
“妈,”周知远脸上的笑意收起,表情严肃认真看着母亲,“辞职跟岁数没关系,而且,我又不是失去这份工作就会饿死。”总是试图干涉他人生的母亲,现在越发令他感到心力交瘁。
“重新开始,哪有循规蹈矩好!”这个老大不小的儿子突然搞这出,简直让她束手无措,结果好不容易结婚了,不但不急着要孩子,还把工作都给辞了!
周知远回想从幼时到如今的一切,除了结婚这事,他几乎对母亲是言听计从,大半辈子下来,竟然没有一年是自由自在。“妈,我最讨厌的就是循规蹈矩。”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冷下面色,语气异常坚定说,“从今往後,不管是工作,还是孩子,除非我想,不然谁都别想逼我。”
第一次在儿子脸上看着这种令她感到无比陌生的表情,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睛泛红,抖着声音问道:“你真想好了?”
“是!”他直视母亲的眼睛,干脆利落回答。
周慧在接受这个答案的一刻好似突然苍老不少,一向直直挺立的背慢慢垮下,眼角的皱纹无声的拉长,一丝白发在耳边晃动。
“那好,我先回去了。”周慧神情沮丧站起来,挥开林舒伸过来的手,拍拍她的手臂,“好孩子,你俩好好的,妈以後不再瞎掺和了,你别担心。”
林舒亦步亦趋跟在婆婆身後,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走进电梯才回来,但依然忧心忡忡。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周知远,又觉得无比心疼,跑过来坐在他身後搂着他胳膊,嗫嚅道:“你干嘛不好好说。”
周知远深深呼出一口气,往後一倒靠在沙发上,神情疲惫:“好好说她不会听的,这麽多年,我比谁都了解她。”
“妈会不会气出病来?”林舒想起婆婆神色恍惚的样子,还是内心忐忑,万分担忧。
周知远拉着她倒在自己身上,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慢悠悠道:“我晚点打个电话给她,你会怪我吗?妈也没说错……”
“不会,”林舒仰头注视露出忐忑神情的男人,轻轻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乖巧道,“不管你做什麽,我都相信你。”
半小时过後,周慧主动打电话告诉林舒,自己已经平安到家,让她不要担心。
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对着周知远感慨道:“你终于自由了。”
“嗯,那我们去庆祝一下。”周知远被她的喜悦感染,站起身,抱着人往卧室走去。
“喂喂喂,放我下来,还没洗澡呢!”
“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