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祠中案
两下里一谈妥,气氛顿时就轻松起来。
罗疏香整理好衣裳,靠在榻上与那弟子说笑:“原来到这里求子的妇人,都是被你们这些巫祝哄骗了呀?”
“呵呵,小娘子见笑了。除了这个,我祠里倒有些灵丹妙药。”弟子一边拎起单衣穿上,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包药递给罗疏香看,“你看,这是调经种子丸,回去後每日清晨服用三钱,滚汤送下,连服数日,便能够安胎助孕。每次事成之後,我都会把这药送给那些妇人。”
罗疏香便笑嘻嘻道:“既如此,这包药就送给我吧,回头我交给主母,也算有个交代。”
“你要便拿去,我留它有什麽用?”那弟子笑罢,又凑到罗疏香耳旁低语,“日後你飞上枝头,别忘了常来走走。”
“你只管放心吧。”罗疏香假意应承着,将药包收进怀中。
那弟子借着夜色端详罗疏香,见她正当妙龄,一张犹显稚嫩的脸上却是一派恬然,不由冒出一句:“小娘子,我看你这个人,不简单。”
罗疏香嘿然一笑:“高门大户里,有谁是简单的?”
“也对,”弟子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我在这儿也有好些年了,什麽事没见过?比这还离奇的事多着呢……”
两人又低声聊了一会儿,眼看天将拂晓,那弟子不便久留,与罗疏香亲热了一番便钻回地洞,循着地道而去。
罗疏香等那人一走,立刻躺回床上长吁一口气,阖上眼小睡到五更天。
她这一觉浅得很,再睁眼时,天边也不过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
济生祠里晨钟未响,一片死寂,罗疏香脸贴着枕头静静一笑,片刻之後,就听见祠门外忽然人声嘈杂。
济生祠的祠主在睡梦中被值夜的弟子唤醒,再料不到本城的县令会挑这时候造访,慌得他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便十万火急地跑出去迎接。
片刻後,祠门洞开,十几名衙役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如衆星捧月一般,静候着一个人从晓寒深处走来。
来人头戴双翅乌纱帽,身穿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紫色的鸂鶒,一身冷色溶在阑珊的夜色里,令人望之生寒。偏偏这人又生得极俊俏,让旁人即使怀着敬畏,也忍不住多看两眼,看完了又忍不住胆战心惊,当真是玉面生春春料峭,绛唇含笑笑藏刀。
此人正是三年前以进士二甲第四入翰林院,人称“一榜进士三百四,蟾宫玉桂第一枝”的临汾县令韩慕之。俗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当年韩慕之以弱冠之龄蟾宫折桂,琼林宴上那股势不可当的风头,竟是把一甲进士都给压了去。
只见这韩慕之径直入祠,一路不动声色地走到祠堂中坐下,趁祠主领着衆弟子叩见时,缓缓开口道:“本官因案查人,烦请仙师将祠中人叫齐,再取名簿来。”
那祠主听了韩慕之的话,脸色不由一变,赶紧叫人撞起钟鼓,令衆弟子于祠堂中集合。弟子们听说县太爷来到了济生祠,哪敢怠慢,不一会儿便在祠堂中聚齐。
韩慕之令自己的副手——县丞陈梅卿拿着名簿逐一核对,确定无人遗漏,这才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脱。”
“还愣什麽呢?赶紧把衣服都给我脱光!”一旁陈梅卿见弟子们都在发愣,立刻瞪着眼补上一句。
弟子们不敢不依,纷纷将衣服脱了下来。
只见赤条条的弟子当中,赫然有两人背上画着鲜红的胭脂印子。
韩慕之当即喝令左右将这两人拿下,厉声问道:“你二人背上的胭脂印是怎麽回事,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那两名弟子面面相觑,无言可对,因为惧怕韩慕之的官威,只得吞吞吐吐地回答:“大人明查,这胭脂印只是我们没事起哄画着玩的,并没什麽缘故。”
“好个并没什麽缘故,”韩慕之眉峰一挑,冷笑道,“且等我把没事与你们起哄画着玩的人叫来,才好与你们对证。”
说罢他星眸中寒光一转,对陈梅卿丢了个眼色。
县丞陈梅卿立刻转身前往子孙堂,须臾之後,又笑吟吟地领着两名妇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