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贡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
他本是打算整理好数据之後去吃饭的,没想到才出来就遇上了林箫。
被这件事一打搅,他心里本就烦,担心荼京盛对他也藏着这种态度——林箫说的对,只要荼京盛几句话,他就有可能连研究院都再待不下去——但至少严贡相信只要还在研究院,他就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後来见到荼京盛时,他几乎是抱着一份讨好的态度,想借此来转变荼京盛对他的印象。因此二话不说就听荼京盛的话进了实验室。
直到这会儿荼京盛提起来,他才忆起自己还没吃饭。严贡咬了咬牙,看向荼京盛笑道:“没事。一切以你的时间为准,我吃不吃饭都无所谓。”
闻言荼京盛看了他一眼,那道视线中藏着些许复杂的神色,只是严贡来不及看懂他便收了回去。
“你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得这麽拘谨。要不是你我或许还想不起来要吃饭,但现在想起来了,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去个吃饭吧。”
“嗯,是……”
两人在食堂用了餐。
这或许是严贡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和荼京盛相处,也是第一次以助手的身份在他身边待这麽久。他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对面的人,见他吃饭时丝毫没有拘束,速度很快却又不显得粗放,倒是与严贡的谨慎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是注意到对面的严贡正朝这边看来,荼京盛放下碗筷,看了过去。
严贡忙不叠收回视线。
荼京盛一直等到严贡吃完,在他准备端着餐盘起身时叫住了他:“等等,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麽事?”严贡下意识神情紧绷,等待着他後面的话。
“我已经以个人的名义申报了一个科研项目,等现在的项目结束我很快就会投入研究,到时候或许需要你帮忙。如果你有意见的话,我会另外找人。”
“我作为你的助手,帮助你进行研究是我的任务,没有什麽意见不意见的。”
严贡面对着面前这个小他十多岁的人,心里只觉得他的话幼稚,却没有表现出来,见他神色认真不像作假,却感到反而自己是落了下风,心中五味杂陈,笑了一声反问道:“难道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别人,再说我不给你帮忙还能干什麽?”
话音落下,却看见荼京盛微微拧了眉,“严贡,在一个科研项目中,我们都是共同参与研究的人,我们是以平等的身份在做同一件事情而已。给我当助手并不是一件多麽低等的事,就像你说的,除了你我的确找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人选,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严贡怔了一下。
其实这段时间荼京盛在团队中作出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严贡也不是没看到,就在刚刚和荼京盛共同实验的那三个小时里,他也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
这个看上去不过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却已经有着比他更加游刃有馀的沉着,严贡从他眼中看得出来,是对所做的这件事真实的专注与热爱,而不似他那样浮躁。
他只是说服不了自己。
可此刻,当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平静地将他纠结了这麽久的事摊开来说明了,反倒让严贡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面上下不来。眼前这人,比他想象得还要更成熟。
“我知道。”严贡终究还是只说出这三个字。
*
两个月後,荼京盛如期回去看了荼谨贤,这次没撞见他昏天黑地地抽烟酗酒,而是衣冠楚楚的模样,正与邻居蔡伯在门口聊天。
远远地见到荼京盛,荼谨贤便以家里还有事辞别了蔡伯,转身离开了。
“哎哎哎能有什麽事这麽急,儿子回来了,你怎麽反倒走了呢?”蔡伯匆忙回身冲荼谨贤喊,後者却像没听见一般走进了自家房门,他只好转了回来。
“蔡伯。”荼京盛朝他微笑了一下。
“哎,小盛啊,好久没见到你了,长得又成熟了不少。要不是我家囡囡在学校,我肯定让她来和你打个招呼。来来来,你爸回去忙了,你先来我家坐坐,待会儿走的时候顺便拿两串新摘的葡萄带去。”
荼京盛本想推拒,却看到自家屋子紧闭的房门,很轻地叹了口气,跟着蔡伯一起进了屋。
“年轻人叹什麽气。我看你爸这段时间都好多了,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说话的是王婶,她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放到茶几上,在荼京盛对面坐了下来。
蔡伯坐在荼京盛右侧,闻言对王婶道:“你也别操心,这孩子搞研究的,压力也大。”
说着又看向荼京盛,“不过相比前段时间刚从医院回来,你爸的状况确实好了不少,但也记得让他别忘了吃药巩固一下,免得像之前……”
“哎呀,这时候说这个干什麽。”王婶低声打断了蔡伯的话。
“医院……?”荼京盛却像是没听懂般蹙起了眉,“我爸他怎麽了?”
“什麽?他没告诉你?”
蔡伯和王婶的脸上同时露出惊疑的神色,看到荼京盛皱着眉摇了摇头,两人相视一眼,而後由蔡伯挑起了话头。
“是这样……差不多两个月前,有一天你王婶去给你们家送蔬果的时候,怎麽敲门都没人应。那时候正是大白天,我们就给你爸打电话,可是打过去的电话也都是无人接听。毕竟他一个人在家,我们也担心他出什麽事,就推门进去了——我也没想到他没锁门——一进去就看到满地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