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
看守所。
惨淡的灯光打在暗无天日的过道中央,最深处的一个隔间时不时传来脚步声,铁链拖动的声音,以及嘶哑不清的惨叫呻|吟声。
转角处,几个看守人员身穿深色制服,手持电棒,正严正端立地守在那里。忽然,一道脚步声在他们面前停下,见到来人,其中一个看守人员上前大致报告了情况,而後朝旁边退开,让出了道路。
荼京盛一路行至最里面的牢房,隔着铁栏杆看见了地上匍匐着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已经在地上被拖得凌乱肮脏,荼京盛看到他时,双手撑着跪坐在地上,背脊轻微起伏着喘息。
“许其由。”荼京盛在栏杆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冷声道。
“……”
自从那天事故发生後,许其由就在第一时间被抓捕去盘问,然而许其由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是单邢指使的,便只好暂时将他扣押起来看管。
在那之後的几天里,荼京盛一面在病房里守着莫辞,一面吩咐莫辞的手下去调查场地的负责人员,果然抓到了几个卧底的保安。那几名保安在被抓到後都禁不住诘问,承认了是单邢派遣来的。
单邢自从事情发生後便没了踪影,接连两个星期都没再出现在行政楼,航向塔附近也没有动向。
像是毫不挣扎便坐实了罪魁祸首的身份。
然而却并不是什麽好事。
照眼下情况看,单邢造成了一个敌在暗我在明的局势,只可能另有动作。找不到线索,荼京盛只好将目光放在了许其由身上。
至少从前几次来看,单邢对许其由的信任度显然比别人更高,甚至在他几次失手後还是选择了用他。
许其由依旧低着头,也不知是没有力气擡头,还是不想擡头,听到荼京盛的话时他一动不动,只是不断地喘息,像是一只濒死前挣扎求生的动物。
但许其由却并不怕死。
荼京盛的思绪本就有些乱,许其由几近混乱的喘息让他不经意回想起许久之前在航向塔撞见的那一幕——即使或许单邢并不把那短暂的鱼水之欢当真,但至少许其由或许是当真了。
近两周的严刑逼供也没让他将单邢甩出来。
其他被抓到的卧底都是些底层员工,对单邢的行踪本就不清楚自然也无话可说,而许其由却是摆明了不说,甚至几次企图绝食自杀来逃避盘问,如果有人试图靠近阻止他,许其由还会发疯一样冲上去跟那人肉搏。
手段极端,近乎狠辣。
为了防止他自戕,荼京盛不得不叫人将许其由用铁链锁了起来,又派人每天定时给他注射营养剂,必要时施以电击使其昏迷。
眼下,许其由显然是刚刚与进入期间给他注射营养剂的员工经历过一番反抗搏斗,荼京盛进来前就收到了消息,那几名员工没有受伤,而许其由的精神和生理状态都不是很好,已近强弩之末。
“荼先生……”
一道声音自身後响起,荼京盛转身就看到来人身着白色长褂手中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药剂和注射器,而他的身边跟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安保人员。
“这是?”
“因为他一直不肯交代背後势力,为了留着他的命,我们只能通过注射药剂,以精神上的痛苦来折磨他,促使他交代真相。”穿着白褂的男人回答。
荼京盛眉心微蹙,顿了片刻才凝神问道:“这药剂是什麽作用?”
“可以让他不断地想起记忆深处最深刻的画面,并随着剂量的增加愈来愈清晰。不过这种药剂过量会致死,我们也只是用了很少的分量。”
见荼京盛不说话,那白褂男人便走上前去,两边的安保人员正想为他打开牢房门。
却见荼京盛先一步上前,擡手挡在了白褂男人面前,道:“算了。你们先回去吧。”
男人疑惑地看向他,就见荼京盛朝他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一闪即逝悲凉。
“今天不用来了。”荼京盛馀光瞥了眼许其由,答道,“我有话要亲自问他。”
等三个人都离开了,荼京盛转身面向牢房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许久,就见地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出声道:“你再怎麽问……也是徒劳的,我是不会……”
“你真的就那麽喜欢单邢吗?就算他犯了滔天的罪你也愿意义无反顾地替他承担,甚至去死吗?”
话音落下,许其由的声音倏然而止。
他撑在地面上的手指微蜷,颤抖着,缓缓地朝前面擡起了头。
却没有看向荼京盛,只是看着前面某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