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听起来,人类青年知道得更多。
林光逐不管旁人,他看着方旬瞳孔震动的深邃蓝眼睛,轻声扔下一句惊呆衆人的话:
“你死後的一年,我自杀了。”
他继续:“死前那一刻我想到了你,我在想,如果现在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结果会不会也不一样?”
话音落下,林光逐转身,将枪口对准衆人。
“——啊!!!”热武器对于人们来说实在是过于有威慑性,当即就有人惊慌失措尖叫出声,还有人转身要往船舱跑。
甲板上顿时一片混乱!
“所有人,全部蹲下。”林光逐叹了口气缓和神色,换成英语擡高音量安抚衆人,
“放心,法制社会,我不会动你们,枪只是用来防身。你们全都是被我带上波塞冬号,本意都只是想找人鱼,并没有考虑过太多。但毕竟一百多个人一百多张嘴,不将你们封口,种族战争还是会发生,我不想再看见那样的局面。”
封口,怎麽封?
人只要活着就封不了口啊。
不少老外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面对枪口的经验他们可太有了,脸色惨白抱头蹲下等死。国人们倒是仍旧开朗,毕竟是红旗下长大的人,且在轮船上因为国籍缘故受过不少次林光逐的招抚,蹲下时一脸震撼小声交谈:
“卧槽,我人都傻了。”
“虽然林老师说是一场梦,但我感觉这种事情好像真的会发生诶。”
“林老师说不动我们,可他怎麽封口啊。”
林光逐叫了一个平时比较黏他的国人研究员名字,“去收手机,扔进大海。”
那人狗腿子上身,乖乖照做。
林光逐转眼看向全场除他以外,唯一站着的人。
张谨言与他对视,无奈:“我也要蹲?”
“……”
林光逐:“你站原地别动弹就行了。”
张谨言皱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为了一条人鱼,你现在正在犯罪。”
“什麽罪?”
“恐吓丶威胁。”张谨言说:“扔掉手机又有什麽用?即使没有影像资料,人们现在已经发现了人鱼,祸根就注定埋下。波塞冬号返航後,你能管得住一百多张嘴往外说?”
林光逐声音淡淡:“当然管不住。”
明知管不住为什麽还……!
张谨言深吸一口气:“出过海的人船上有不少。船长也记得航线,他再来找,你能拦他?”
俄罗斯老船长听见这话,蹲着都差点一踉跄,喂,这种时候能不能别提他啊!
这跟把他往枪口上送有什麽区别?
他都怕林光逐突然觉得张谨言说得对,转过枪口一枪把他给崩了。
但林光逐只是笑了笑,回答了张谨言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
“我这样做不仅仅为了方旬一个人。我看到了未来,想要寻求另一种可能性。”
说完,他叫了方旬的名字。
方旬薄唇紧抿擡眸,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类青年的背影。
夜色已深,月光轻缓,视野昏暗。他有且只能看见青年後脖颈一截雪白,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晃荡,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摇摆不定。
隔了几秒钟,前方落下来一声:
“我一直欠你一声道歉,对不起。替上辈子那个对你扣动扳机的我道歉。”
方旬的鼻尖一酸,堆积了长达两个月的情绪像一下子找到了缺口,如长江流水般滔滔不绝宣泄而下。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都是临死前看到的那个眼神,对他丝毫不动容,不带感情。
当时林光逐面对着他,此时背对着他,记忆里无法面对的那一幕与此时的光景缓缓重叠,那些难以忘怀的不甘被这一幕所覆盖——
他知道,林光逐正在保护他。
保护他,保护他的族群。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咚”一声闷响掉落在甲板上,又咕噜噜地滚进了甲板的缝隙之中。
刚才方旬面对枪口时都没落泪,这种时候竟然控制不住,深深闭眼时再有珍珠坠落。
“你知道我等你这一声道歉,等了多久麽?”方旬哽咽说:“我大人有大量,我原谅你。”
林光逐轻轻“嗯”了声,脸色微微泛白,依然没有回头。
国人研究员收缴手机後来到甲板边沿,擡手一抛,上百部手机从高空抛下,坠入深海。林光逐收回视线说:“你走吧,好好活着。以後不要再被像我这样的人骗了。”
方旬呼吸错了一拍,胸腔剧烈起伏几瞬,咬着牙说:“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林光逐:“……”
方旬颇为固执一动不动,林光逐听见後面没动静,一边警戒着船员们反扑,一边从口袋中拿出录音笔向後一扔。他控制着力道,录音笔咕噜噜滚向甲板边缘,“这是一支录音笔,里面录下了所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海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