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昭已披上一件宽袍,将身子遮了个严实。
双眸相对,她并未错过颂徵瞳眸里那一闪而过的……遗憾?
秦瑾昭薄唇紧抿,不动声色地将宽袍裹得更紧了,凤眸含着秋波,毫无杀伤力地瞪了她一眼。
颂徵心虚地移开目光,低声解释道:“锦意,我并不知晓你在……沐浴。”
秦瑾昭轻飘飘地瞥了颂徵一眼,面无表情地将宽袍腰带系了个结,随後用力收紧。
瞧着秦瑾昭的动作,颂徵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动作,讨好地唤了声:“锦意?”
秦瑾昭墨发往下滴着水,她赤脚朝颂徵走来,听不出是何语气:“你怎的来了?”
“我——”颂徵脚後跟微擡,又无声地放了下去,“想见你,便来了。”
“呵~”秦瑾昭轻笑出声,不过短短几字,她便已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定定地瞧了颂徵几息,她啓唇:“我有东西给你。”
说罢,她便越过颂徵,推开门朝外走去。
颂徵忙不叠跟上,在跨过门槛时,她顺手将插门槛上的匕首给拔了下来:“锦意,地凉,你将鞋穿上!”
殿内,秦瑾昭已换上宫装襦裙,随手将一卷圣旨递到颂徵面前後,便捏着条白帕慢悠悠地擦着湿发。
“嗯?”颂徵眼里闪过狐疑,见秦瑾昭毫不在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墨发,她轻抿唇瓣,缓缓打开了圣旨。
是秦宴急召她回京的那道圣旨。
颂徵盯着看了良久,终是默默地卷了回去。
秦瑾昭一直留意着颂徵的一举一动,见她此举,攥白帕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
她转身,凤眸半阖,神情淡然自若,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你要抗旨不遵?”
颂徵甚是坦然地同她对视,唇角掀起淡淡弧度,唇瓣开合,明明声音好听到极致,偏偏每个字都在往秦瑾昭心里拱火:“那殿下,可是要诛臣的九族?”
意料之中的结果,心口处酸涩却是前所未有的迅猛。
深吸口气,秦瑾昭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地将手里的白帕扔到颂徵脸上。
力道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仿佛扔不是擦湿发的长帕,而是随身携带,早已沾满馨香的丝绢。
颂徵将湿帕从面上取下,迈开长腿,伸长*手臂一捞,毫不费力地将香软如玉捞了个满怀。
“锦意。”颂徵从身後抱住秦瑾昭,下颌抵在她肩上,附耳解释道,“并非我不愿遵旨,而是我现下还不能离开边境。”
“那幕後之人好不容易才将我引到边境,一路上又做了如此之多的无用功,心中定是不甘心极了,定然会想方设法将我留困于北境。”
“而现下,他已然露出些马脚。锦意,你我何不将计就计,暂且先顺了他心中的意,任其先得意片刻,趁其放松紧惕之际,再给予致命一击?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不在话下。”
颂徵说得信誓旦旦,底气十足,宛若那人已是瓮中之鼈。
秦瑾昭沉默一瞬,神色复杂地问:“这些话,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路上无聊,便搜罗了些兵书打发时间。”颂徵隐隐拖长的尾音,藏下了些许的不必言明。
好半晌,秦瑾昭才出声:“看来你也跟着宋衡学了不少。”
颂徵哂笑两声,挠了挠头,正色道:“锦意,此行我有要事相托。”
见颂徵提及正事,秦瑾昭也不觉端正了神色,敛眸认真听着。
“北境瘟疫爆发,蛮族又恰巧在此时围境,很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加之宋铖又回京三年之久,北境突发此事,想来民心动荡不安,军中士气更是低迷。”颂徵嗓音轻润,勾出一股子缱绻味,“宋衡为宋铖副将,又跟随作战多年,且西北离北境不远,让宋衡赶去北境,实为当前不二之选。”
她顿了片刻,终是将藏在袖中的骨笛拿了出来:“这训鹰的骨笛,是我在一批山匪身上搜到的。”
“想来朝中早已有人同蛮族勾结,不仅助其潜入中原境内,还想借其之力对我下手。”颂徵条理有据地分析着,“是以这次北境之乱,极有可能便是那幕後之人所为。瘟疫加蛮族压境可乱军民之心。而巧的是,宋衡又身处西北,偏生能及时的赶过去增援。而我,又恰巧在宋衡队伍之中。”
“如此种种,那人虽视平民百姓之命如草荠,却是不敢拿边防大事开玩笑,他应当是同蛮族定下了某种合作,为的便是将我困于北境。”
“呵。”颂徵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语气不屑,“与虎谋皮,当真是胆大无边。”
秦瑾昭听得心头一紧,抓紧颂徵的手腕:“阿徵,你想作甚?”
颂徵冷不防笑了,笑容似春日里缠绵的雨丝,虽柔却透着几分凉意,嗓音轻柔温吞,犹如春风化雨:“锦意,无论北境传出甚消息,你都不要听,更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