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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梦文学>吴鈎(出书版) > 五丶(第2页)

五丶(第2页)

楚桐道:“看见胥老爷的尸体,我就知道不对:夏天天气再怎麽湿闷,也不至于腐烂得如此之快。更不对的,是老馀根本没有看出异样来。以他长年忤作生涯,自然是从肌肤颜色丶浮肿情况丶尸体有无损坏来分辨死亡时间。因都无异状,又找不出什麽理由,只好当天气作祟。我本也这麽认为,後来想到了一个可能,老馀没有看出来,不是他经验有差,而是他不知道。”

胡静脸色冷凝,忽然扯出个笑容来道:“不错,他是平常人家,这些高门大户的事情,他自然是知之甚少。”

楚桐点点头,道:“有钱人家冬天的时候,常常会在附近高山积雪之地挖坑埋入冰凌积雪,待到来年夏天酷暑,再将冰雪运入家中地窖随时以备取用。胥老爷死的不是时候,大同县的老江湖钟快腿公差在外,尊夫生怕没有人能认得出这是五寸一下的手,就以布包裹了胥老爷的尸体,放在家中冰窖里。冰雪温低,不但保得尸体不腐,也可让伤口没有异变。可是经此保存的东西,若要腐烂会比正常速度快上许多,老馀他们去的时候伤口轮廓还算清晰,我去的时候已经开始变色,就是这个缘故。”

胡静道:“你去摸发根,自然是因为冰雪寒气会在毛发之间聚集,遇热成水。胥宝定那天回来没有沐浴,又是傍晚,水气从何而来,就一清二楚了。”见楚桐没有搭话,她又道:“那时你想必已怀疑我们夫妇,只是会知道这些,证明你不但出身名门,江湖经验也相当老道。”

楚桐避而不答,道:“那时我倒没有怀疑你,但胥老爷这一死,尊夫受益匪浅。刻意要他人觉得是江湖杀手所为,又显得别有嫌疑。只是我当时虽然怀疑,却知道证据不足,胥府在官场上势力不小,哪怕我铁下心豁出去,也未必能拉他下马。”

胡静终于一点点恢复了血色,她依着一边坐下,笑道:“你运气可说太好,当时来了调令,这案子就一甩手给了下任。”

楚桐却笑不出来,道:“这麽说,那商人李赫运气实在可说太差。原本这件事就鞭长莫及,我又不是多麽正直的好人,想说算了,结果你们居然找上门来。”

胡静叹了口气,道:“钟快腿这人什麽都好,就是贪杯。他在席间和人说起这事,正好那人是胥子常的朋友,就当笑话讲出来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胥子常当时就打算杀钟快腿灭口。”

楚桐问道:“去假作刺杀钟快腿的,是你还是你丈夫?”

胡静道:“是我。我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有多麽远跑多麽远,不要再提此事。”

楚桐忽然又笑了,道:“若因为秘密灭口,那被灭口的人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秘密不再是秘密。你如此做,明明是希望他来找我,然後将我一起除掉,又何必说得如此好听。”

胡静居然没有反驳,道:“我当时自然以为是在做好事,其实内心深处,未必不是这样希望的。嘴上说嫁为人妇退出江湖,临到头来,依然是习气难改,一心只想刀口上见真章。”

她一直神情恍惚,似是摇摆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楚桐不便多言,道:“他果然如你所愿。尊夫自然不晓得你的作为,定是四处派人寻找,正好为着法事,有份的人都来到了京城。”

微微一笑,他道:“我一直以为五寸一云云是胥子常假托,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他弑父夺权,自然不可让人怀疑。若没有五寸一这个幌子,首先的疑凶就是他。然而,我知道五寸一于五年前崛起江湖,後又消失无踪,这一年又再出现。若里面真有五寸一搀和,其中耐人寻味的事就变得太多了。”

胡静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麽识破我的?”

楚桐笑道:“这要多亏温惜花。”他细心观察,发现说到温惜花三个字的时候,胡静身体轻轻一震,顿时心下雪亮,续道:“他告诉我那天在苏彩衣的小楼上看见假扮成朱嫂的钟快腿匆匆走过,这引起了我的怀疑。我和钟快腿约定,他老婆每隔一天送一匹布来,以报平安。他既然被要灭口的凶手吓破了胆,又知道胥家财雄势大必不肯放过追杀他,为什麽甘愿冒险易容外出?”

胡静浅浅一笑,笑的十分忧伤,又像自语又像询问道:“是啊,为什麽呢?”

楚桐道:“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是为了出去见一个人,一个不合适丶或者说不能出现在青楼的人。这样的人,我想来想去,除了夫人你,就没有别人了。”

胡静低眉敛目,无限轻愁的模样十分引人爱怜,她就那样微摇头,道:“我有次被丫鬟陪着去买胭脂,在街上看见他老婆,立时就起了疑心。追踪到叠翠坊後,心里更是害怕--像是这样避人耳目的办法,不是钟快腿可以想出来的,说明後面定有高人相助,所以……”

楚桐道:“所以你就想法接近他们夫妇,你既生得柔弱,又摆出一副意图鼎立襄助为夫赎罪的样子,加之胥子常确实没有动作,终于还是得了他们的信任。此後,你就挑拨钟快腿来监视我,唉,那天晚上温惜花看见的夜行人定是他无疑。他告诉你我的情形之後,你知晓杀我不死,就装作无意的把此事露给胥子常知晓。”

胡静木然道:“或许你不知道,那日我们就在居古轩陪翁老板饮茶,否则给个天做胆,胥子常也不敢如此之快的下手。”

楚桐轻嘲道:“该是你们夫妻鸿运当头,还是他们夫妻命犯太岁?这最後的起起落落,就不必我再说了吧。”

胡静右手一展,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她洁白如玉的皓腕间,她擡眼道:“这就是五寸一,就是它杀死了胥宝定。我嫁入胥家的那一天,曾在心里对天发誓,再不让此刃有染血的一日。怎知世事难料……楚大人,你果然明察秋毫,刚刚所说句句属实,其中关节并无错漏。”

她这话前言不搭後语,楚桐却知道她已下定了决心,暗自轻叹一声,他忍不住柔声道:“夫人,有何事我可代劳?”

胡静凄然一笑,道:“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另外,今日之事,请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见楚桐点头,她苦涩的道:“我改了名字,只想一切重新开始,岂知世间并无再来二字,一切均是自己骗自己。楚大人,我的真名叫做古青青,请你莫要忘记。”

楚桐道:“请放心。既然夫人报了真名,我也不该隐瞒,我本来该叫做沈白聿。”

胡静微微一震,旋即讪笑道:“你也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唉,为什麽人总是想变成不是自己的人呢?”

笑完,她落寞的转头向外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无限轻柔的道:“沈公子,天要变了,你早回吧。”

夏日的小雨说着就来,淅淅沥沥就这麽撒了下来,楚桐走出胥府大门几步,听见里面似乎隐隐喧闹了起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躲雨,任由细碎的雨点打在肩上脸上,轻风徐来,只觉得一阵凉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笑了,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前面几步的路口,温惜花撑了一把伞,上面大大的画了个红色的葫芦,苦笑道:“你倒好,跑的不见人影,害我给和尚拉着下了好几局。我又怕你出事,哪有心思下棋,结果输给他了。”

楚桐看着那把伞,忍俊不禁道:“你输了什麽给大笑,莫不是他的葫芦?”

温惜花苦着脸道:“比这还糟,那和尚害人成癖,居然要我去偷雷婆婆的十字龙头拐。”他见楚桐大笑起来,忽然觉得心情莫名的好了,道:“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楚桐收起笑容,而後忽然一叹,道:“托温公子你的福,已经解决了。”

他已经知道古青青在嫁入胥家之前,必定和温惜花有过交往,或许更是刻骨铭心的恋情,所以既不欲对方知晓自己的近况,也不欲再多造杀孽,更愿意放过身为温惜花朋友的自己。而且,他也能隐约感到,迫得古青青非要动用贴身武器杀死胥宝定的,一定是一个悲惨而又丑恶的故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追究,非要触碰一个人最不能言的创伤。

温惜花奇道:“怎会是托我的福,喂,不要突然走那麽快,你总要告诉我吧。喂,小白--”

温惜花来到楚桐书房前,扣了扣门,昨天任他百般追问,楚桐也不肯说出事情全貌。晚上又听说胥家爆出儿子买凶杀人,媳妇无奈之下毒死人再自裁的消息,所以今天他一大早就找上门来,务必要楚桐说个明白。

楚桐在里面,声音虚软,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温惜花忽然发现孟管家也在一旁,眼睛一动,笑道:“小白,我们昨天约好了,今日你定要请我吃饭。”

楚桐咳了两声,苦笑道:“对不住,昨日我好像淋雨得了风寒,今天不能陪你出去了。别怪我爽约,我们明天再说?”

温惜花皱眉道:“我早叫你昨天不要走那麽快,果然病了吧?我来看一下。”他走到楚桐面前,伸出两指要去探脉,旁边孟管家呵呵一笑,道:“温公子不必担心,大夫已经来给大人看过了,说是没事的。”

温惜花笑道:“也是,我又不是大夫,看了也没用。”

他脸上挂着笑,就此收回两指,忽然中途变招,一缕指劲朝着楚桐身上的要穴道点去。孟君直的反应也绝对不慢,他冷哼一声,左手去擒温惜花的右腕,右手照着楚桐的天灵盖就要劈下去。温惜花脸色一变,孟君直当年既号称“铁掌铜爪”,手上的功夫必然惊人,被他蕴满内力这样劈下去,就算是一块大石也要粉碎,何况是毫无武功的楚桐。

温惜花身形一变,躲开孟君直的铁爪,脚下则一挫,内力缠上了桌子,孟君直也随之掌势下压,抵抗从桌边传来的内劲。另外一只手已堪堪就要落到楚桐头上,这个时候,温惜花忽然嘻嘻一笑,道:“你上当了。”

孟君直还未反应,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内力拉扯之下,八仙桌猛地碎裂开来。一直毫无动作的楚桐忽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点孟君直身上十六处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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