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的困惑,让重楼紧锁,
後人的迷果,遮盖眉眼灼灼。
云片摇曳而过,
风轻轻扬起围满白色花朵的黑色城郭,
流血的莲朵,夜原上的颂歌。
你微笑着点起焰火,
任凭时空交错,
渐渐演变为隐匿在风里的寂灭传说。
我们从银错国离开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听银错国的子民说,这是银错国百年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雪。大雪封城,像是在诸神哀悼噙茉一般。
在明亮的奢华与喧嚣之下,夜幕降临时和曙光乍泻时,大雪掩埋了多少绝灭和无望。
为什麽神域的情感那麽残酷,为什麽他们总要互相伤害。
夜幕降临,无星无月,周围只剩下空无的黑暗,我感觉到被黑暗吞噬的痛苦和无助。暗影里的落寞丶悲伤和绝灭的抑郁,偃行无语而且无穷尽的忧伤,让人难过得无法言语。我拥着一颗伤感的心,内心里空空的原野,和白雪皑皑的山,对着世间的魂魄,静静召唤。
千魂万魄,精魂灵魄,星魂月魄,还有银错国顶峰忧伤高贵的冰魂雪魄。魂魄与魂魄间的距离是星空还是花朵?我所遇见的这些鲜活的魂魄,他们全部固执地穿越时空距离的波澜起伏,守护彼此。
我们一行人站在银错国的边境,水域与冰层相接。我们每个人的雪貂披风上面都挂满了冰雪,像是一件冰雪做的披风,华丽的披风抵挡往来的狂风与呼啸。疾风如锯,任我如墨长发三千里。
雕花的宝剑,大雪的宫苑,年轻的灵魄,微风的岸边,高山的冰寒,深蓝的湖面,衣着缟袂的群仙,逃不过幻觉的深渊,叫我怎样欢颜。
巨大的冰川轰然倒塌,像是浣绸国里在因纱面前倾覆的那一整座城池。
银错国的国王率领衆人站在城池上目送我们,风吹过他们雪白的披风,那些皮毛看上去特别地华贵与雍容。
在银错国,偶然间的冰融雪融,也成了一种固定的声音。从这里离开,就再也听不到风雪曾经的哭泣。
从银错国往幽御国走的时候,陌药讲起了他与她的妹妹的故事,他说:“也许每一段感情都有着相同的浓烈。其实臣下小时候非常地顽劣,从来不肯好好继承祖业,钻研药典,直到妹妹的到来……”
他仰望着天空,仿佛陷入沉思:“我还记得,那一年,那一天,也是雪花飘舞,在我家里植满仙梅树的院落,正刮着长风。我正在数着空中纷然而舞的白色仙梅花,法典上记载,我眼前这株仙梅树已11235岁。
我羸弱而温柔的母亲,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陌药,这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地照顾她。’
一个粉雕玉砌的小人儿,裹在毛绒里,睁着一双黑玉一样光盈夺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问:‘你是在数仙梅树上的花瓣吗?这怎麽数得过来呢?’
从那一刻,我开始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哥哥。
妹妹是被别人遗弃的孩子,但是因为太小,所以她没什麽悲伤,反而跟在我的身後‘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妹妹的身体特别地不好,总是生病,甚至母亲曾经多次告诉我,随时做好妹妹死去的准备,而我从来都不相信,终于有一天,妹妹倒在了自己吐出的鲜血的血泊里。我抱着劫後馀生的她,开始不眠不休地钻研药典,过了不久,我就用一味药治好了困扰妹妹多年的疾病,见到这个奇异景象的人全都夸赞我是个医药界的奇才,这麽小就掌握了那麽多的常识。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为了妹妹才这样用心的。
妹妹病好以後经常陪着我在院子里数仙梅树上的仙梅花花瓣,有一次我们真的数清楚了一株仙梅树。那天妹妹特别开心,我也特别开心,不过我的笑容背後还有隐隐的忧虑,我想,我不能让妹妹再次经受疾病的折磨,我一定要掌握天下所有的病理与药理,来救治所有哥哥所心爱的妹妹。”
我说:“所以,当噙茉被玉固杀害时,你所珍惜的兄妹亲情被玉固的野心覆灭,你感到非常地伤痛。”
陌药点头,然後接着说:“可是有一天,原本已经康复的妹妹突然痛苦万分,时而昏迷不醒,我查看了她身体上的异常,却找不到病因,後来,问遍族中的长老才知道,原来妹妹在外面跟别的小朋友游戏时,被不怀好意的人施了催眠秘术,令她的身体抱恙,陷入昏睡。
我用了很长时间去寻找施术的人,却一无所获,怎麽也找不到。
妹妹那麽善良,怎麽应该忍受这种折磨,最主要的是,大家全都束手无策,于是我明白不只是病理与药理重要,神术更加重要。我开始学习神术,企图在妹妹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前,用神术解开她所有的苦痛,我日夜苦修,终于在梦域之巅考试通过,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正式成为一名神术师。
可是妹妹,却因为时间太长没有解开这个失传已久的催眠秘术而死去了。
妹妹死去那天,在她意识消散的前一瞬间,我抱着虚弱的她泪如雨下,她对我说,‘哥哥,我怕……’
我说,‘不要怕,哥哥在这里。’
她问,‘我死去後会去哪儿呢?’
我眼泪一点一滴流在她白皙的脸上,我说,‘会是一个有着许多仙梅树的地方,你等着哥哥,总有一天,哥哥会去找你的。’
我无力挽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离去。
这成为了我今生最为遗憾的事情。”
陌药说完,我看到了他眼中有水的光亮,最终,他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我看着眼前的陌药,月眉星目,缟袂胜雪。
眼前仿佛出现一株仙梅树,幸福的花瓣在纷然下坠,洁净而绰约,分离我们的忧心和幻梦。
雪季,长风,幽微的星光,缤纷的仙梅树,他们恬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