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下班前,突然出了点麻烦,一个宣传海报的问题,皮一夏处理了一会儿,走出公司时已经七点半了。正是晚高峰时间,打车不现实,她坐地铁过去,到丰和壹号园林外的大门时,已经八点二十了。
天黑透了。园区里便道两旁有路灯照明,途经一片竹林,四周却是不见光影,皮一夏有点腿软,心里突突突跳个不停,打开手机灯,脚下的路被照出一片白光,她低着头走得很快,忽然听见有人叫:“皮一夏。”
她脱口叫出声来,惊恐地擡眼,贺章很快走到了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臂问:“怎麽了?”
皮一夏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等我缓一下……”
她喘了几口气,惊吓的感觉退去,贺章也放开了手。
“Ethan。”她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有点吓到了。”
贺章“嗯”了一声,带她往前走,随口说:“怕走夜路?”
“也不是。有路灯我就不怕。但这片,不是一点光也没有吗。”
“没有光,路也不会变。你怕什麽?”
“小时候留下的毛病。”
她想起了那像鬼火一样,一闪一闪的红点。不想多说,于是把话题换到了他身上。
“你有什麽害怕的事吗?”
贺章说:“没有。”
皮一夏忍不住撇嘴:“果然是你的风格。没有烦恼的事,也没有害怕的事。”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想到了巴塞罗那的傍晚,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暧昧。皮一夏低着头,心里竟滋生出对那个傍晚的怀念,只有一点点。
这时,贺章忽然抓住了她手腕。她一惊,猛地仰头看过去。
两人离得很近,她的胸口小幅度地鼓胀,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清浅的丶冷冽的丶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很有辨识度丶独属于一个叫Ethan的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像夜幕下的寒星,令人忍不住想一直探究,直到看清楚,星星的背後是什麽。
“……你做丶做什麽?”
贺章盯着她惊慌的,小鹿一样水光盈盈的大眼睛,还有那双小而丰润的红唇,心头猛地跳了几下,攥着她手腕的指节不由握得更紧。
细细的一根腕子,柔嫩温热的皮肤,曾经绕在他肩後,让他几欲疯狂。
他忽然感觉嗓子干得厉害,几乎无法再直视那双眼,却又不忍移开,喉结滚了滚,发出的声音有几分紧绷:“你觉得,我想做什麽?”
在她呆怔而不知所措的神色里,贺章微微用力一扯,将她带到了他的右侧。
左手边是一方池塘。
他很快放开了手,皮一夏却下意识地,握住被他抓过的手腕,大拇指上下摩挲着,悄悄平复呼吸和心跳。
无论在巴塞罗那,还是在中国,他真是一如既往的绅士教养。不知道後来,他有没有陪那个穿露背礼服的女生走一段夜路,然後非常绅士地,走在她的左手边。
皮一夏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在想什麽?”贺章问。
她回过神,快速瞟了他一眼:“想你在酒吧喝的是什麽酒。”
“什麽酒吧?”
“我哪里知道是什麽酒吧。”
她的语气隐约有点不客气,贺章莫名奇妙,想了想,蓦地凝神:“你是说,照片上那家?”
可不就是那家。
贺章忽而抿唇笑了笑,但没有回答。
皮一夏感觉很不爽。
瞧瞧他乐的!一定是很名贵的酒,比她在巴塞罗那请的那一杯贵,也比那一杯好喝。美人在侧,酒的味道自然更好了。微醺之时,春风一度,那感觉肯定比酒还要好……
进了庭院大门,她停下脚,对贺章说:“我去花园了,您先忙吧。”说完头也不回,往东南角去了。
贺章盯着她的背影,莫名感觉心情还不错,出神站了片刻,擡脚朝别墅方向走。
花园里亮如白昼,地灯和壁灯随处可见,花草树木在暖黄的光源里,散发着比白天更蓬勃绚烂的生命力。
皮一夏兀自欣赏了一会儿,走进小木屋,去拿她的花匠工具。
从周六到周三,已经过去了四天,有不耐旱的花要赶紧浇水,她拎着水壶走到花丛里,来回巡查了一遍,却发现大部分花盆里,泥土仍然微微泛湿,有些花是种在地上的,上一次浇草坪时,给的水比较足,这会儿也还用不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