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干吗?”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我们老陆家怎麽出了你这麽个伤风败俗的东西!”陆爸爸怒不可遏地扬起手,一沓照片哗啦落地。
陆予平静地看了看陆爸爸,蹲下身子一张张去捡。照片上的林之诺笑得眉眼温柔,陆予心头却如针扎般难受:
喜欢这样的一个人,为什麽就是错呢?
陆予没能出门的第三天,秦朗来了陆予家。他依照陆予说的地址去到林之诺的公寓,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又在门口等了大半天,还是没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让秦朗有些慌乱,林之诺不是无亲无故吗?他还能去哪儿呢?
陆予赶到公寓时手抖得厉害,半天也没能把门打开,最後一次开门时,钥匙哗啦掉落在地。秦朗不忍地叹气,按了按他的肩,“我来。”
公寓里安安静静。
茶几上放着另一枚房门钥匙,桌上剩下的早餐还是他走的那天买的。陆予心里涌上漫天的恐慌,他快步走到林之诺的衣柜前深吸一口气,小言,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哗地打开柜子,陆予心里的希冀轰然坍塌:柜子里空空如也。
他手撑墙壁额头轻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之诺应该两天前就离开了,看情形绝非是临时起意;他这是早就打算要走了。所以,为什麽呢?
陆予想起了那晚的林之诺。少年乖巧地依在他的胸口,手臂软软勾着他的脖颈,他的鼻间全是林之诺呼出的酒香和他身上的微微淡香。
所以,为什麽呢?
陆予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无人之域,所有的问题只有回声,没有答案。
“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我的,我不相信!”陆予一拳砸在衣柜的镜子上,玻璃碎裂,鲜血淋漓。
“你冷静点,予子!或许,林之诺他只是回了扬城呢?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联系上他!”
陆予发疯般跑出公寓,脚步虚浮差点摔倒。
回到家,陆妈妈看着儿子失魂落魄,满眼血丝,终究于心不忍,把手机拿给了他。
陆予开机後直接拨打林之诺的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发信息,一条接一条,
“小言,你在哪”
“小言,看到後尽快回复”
“小言,我很担心你”
“小言,我想你”
“小言,”当无数条消息如石沉大海,林之诺的头像依然安安静静,陆予终于崩溃痛哭,
“你究竟在哪里?”
後来,陆予每天都会去公寓,可每一次,都是房门紧闭。直到有天,房门终于打开了,里面有一个妇人。
“你能帮我联系到这个租户吗?她之前留的电话联系不上了,说好的租一年,现在可才半年呢,你是他朋友你就帮我转告她,押金我可没得退了啊,这镜子碎成这样,我还得花钱重新买呢,”
“对了,这盆花是他的吧,还要吗?”
陆予把另一枚钥匙交到房东的手上,蹲下身捧起那盆枝叶枯败的桔梗花。冬日的阳光洒在纵横的脉络间,透亮的光芒如雪,让人心生冷意。
林之诺是在送到医院的第二天上午醒来的。他想坐起来,却发现两条腿怎麽也使不上力,“我的腿,怎麽了?”
“医生说,好好治疗的话,你的腿是有可能会恢复的,”小姨柔声安慰林之诺,可林之诺却只听见了三个字,有可能。
所以,也有可能好不了,对吗?林之诺无力地闭上眼,一滴泪从眼尾滑落。
下午,会诊结果出来,医生建议他们转去扬城中医院,那里是距离安城最近的骨科治疗权威。“这孩子这麽年轻,可不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去试试吧!”医生拍了拍小姨的肩,小声宽慰。
在医生的帮助下,小姨先联系了医院,又找了安城一家医疗救护转运中心,第二天就把林之诺顺利地转进了扬城中医院。
车祸时林之诺不仅行李箱被撞坏,手机也被摔得粉碎。小姨看到手机上陆予发来的密密麻麻的信息,于心不忍,又一次问林之诺,“陆予很担心你,你真的,不回复他吗?用我的电话也可以,”
林之诺倚在床头一言不发,良久,他笑容凄凉地着指了指自己的腿,“小姨,我要怎麽告诉他呢?”
小姨心里一痛,眼眶湿润。
林之诺眉眼低垂,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他用力想要擡起腿,却纹丝不动;他想下床,也挪不动分毫。
“小姨,这一次,我本就是准备离开他的;他妈妈说得对,我已经足够不堪了,如今又肢体残缺,这样的我,还能拿什麽去喜欢他呢?”
少年眼睫轻颤,肩膀微微佝偻,仿佛有什麽正从他的身体里悄悄消逝。小姨潸然泪下,心疼地抱住了林之诺。
“小姨,我真的喜欢他。我想过的,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可现在,我连路都走不了,小姨你告诉我,我要怎麽才能去到他面前呢?”
花已然凋残,而树却苍青葱郁。
所以,不要告诉他。
就这样,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