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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抱着一筒金黄的爆米花，举着一根烤肠和陆予走进电影院时，林之诺仍觉得有些不真实。自从爸爸走了之後，他几乎就没有看过电影；和小姨在扬城的那些年，为数不多的几场电影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他。

已临近放映，影厅的光全暗了下来，荧幕上正播放着某种糖果的广告，五颜六色的彩光投射在陆予的身上，有种光怪陆离的美感。

少年一边低头查看座位的编号，一边向林之诺伸出手，“这儿！”

广告突然中断，整个放映厅霎时一片漆黑，观衆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陆予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黑暗，到处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又置身于充斥着浓浓消毒药水味的空间里，陆予视觉骤然消失，听觉无限放大。

冰凉的器械落放声，父母急切的询问声，医生冷漠的应答声，还有弹珠滚落的咚咚声，，，

看不见，什麽也看不见。

陆予压下心底的悸动，努力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没有纱布，没有蒙眼，可为什麽就是看不见呢？

心底的恐慌无法按捺，陆予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他。“我在这儿，哥！”

循着声音，陆予急切地拥住了林之诺，把整张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少年身上有股清新的桔梗花香，陆予深吸了一口，意识缓缓回笼，“小言，我看不见了，，”

林之诺从没见过这样的陆予。无助而绝望，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看得见你呀，哥哥，”林之诺柔声安慰陆予。

“没关系的，我看得见你呀！”稚嫩的童声从陆予心底冒出，这是尘封已久的记忆中的声音。

两个声音响在耳际，熟悉而陌生；久远的影像如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快到陆予根本来不及抓住。

音乐再度响起，荧幕上出现了画面，陆予的视觉逐渐清晰，林之诺的脸隐在黑暗里，轮廓柔美而静谧。

“哥，你是不是怕黑？”林之诺的头靠向陆予，微微仰头，小声询问。

“嗯！“

“那我以後都陪着你，我不怕黑，”林之诺察觉到陆予握得更紧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紧接着林之诺又把一个爆米花塞进了陆予的口中，声音像抚慰，也像安哄:

“吃点甜的，就好了！”林之诺对陆予说。

十八岁的陆予咽下香甜，也咽下酥脆。

那一刻，陆予仿若穿过了时光长廊，来到了那个十岁的满身伤痕的男孩面前，:“吃点甜的，就不疼了！”

儿时的林之诺咽下奶糖，也咽下苦涩。

陆予眼眶发热。

昏暗的光线里，林之诺的眼眸晶莹透彻，乌黑发亮；即使从未被这世界善待，这个如水晶般剔透的少年却依然用一颗善良纯粹的心，爱自己，亦爱他人。

电影是一部国外的动画片。林之诺选的，他喜欢宣传画上的那一句，Rememberme！

请记住我。

这是一个关于生与死，爱与怨，阴谋与良善，梦想与亲情的感人故事。林之诺几度潸然泪下！因为生离死别的痛，他早已尝尽。

他的爸爸，那个总是笑着将他举过头顶，像山一样的男人；他的妈妈，那个从小温柔地呵护着他的一切，如花一样的女人，却都以那般惨烈而悲凉的方式匆匆离开了他，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孤独的人世间。

影片在思念与悲怆间结束後，俩人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离开。

“小言，不哭。真正的离开并非死亡，而是遗忘！”陆予握住林之诺有些凉的手，语气温柔。

林之诺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哥，我想他们了，我爸爸很爱我，小时候总是陪我玩耍，下棋，他答应过长大了要带我去开心谷玩，要教我滑板，他还答应要带我去游乐场，，，可後来他死了，因为一场意外，，，”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如浮萍，无根无依。

“所以，上次你才说想学医？”

“嗯，後来虽然我妈妈又嫁了人，可我觉得从那时起，我就没有了家，，，”林之诺抹掉眼泪，笑得落寞而凄凉。

这是林之诺第一次和陆予提及他的亲生父亲。虽只寥寥数语，可陆予分明觉出了浓烈的不忘。

他略微侧身，用力拥住了眼前泪眼婆娑的少年。林之诺悲苦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服，也浸湿了他的心。

小言，如果可以，哪怕穷极一生，我也愿为你诚挚善感的灵魂寻一处栖息，觅一隅安放，只愿你不再孑孑孤身。

……

又逢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