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纵使黑夜也如白昼,江见一眼扫过,屋内并无人,想起这个点正是人定时分,怕是已经睡下了。
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果然惊醒了帷帐后的人,长剑划破锦帐,昂贵的锦缎碎裂,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让人耳朵发痒的撕裂声。
细长的剑刃抵在了人最脆弱的脖颈间,凉意刺激得刚被惊醒的李承钰彻底清醒了。
顺着剑身看去,正是个少年人的轮廓,不用看清楚脸,李承钰也知来得是谁。
夜半猝不及防的惊惶慢慢褪去,他心神松弛了许多。
“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家做起了贼,果然是江湖草寇的做派。”
若是真要杀他,一个照面便杀了,还用磨叽?
更重要的是,他好歹是个皇孙,若真死于他手,某天被追查出来,他也休想好过,更别想同仪君在一起。
李承钰想清这些,心神稳如磐石,还多了几分胆气。
这让揣着一肚子气过来的江见有些稀奇,高看了对方几眼。
至少没有像以前那些人一般痛哭流涕求饶,倒是有些出息。
“就你高贵,不还是不讨人喜欢!”
对上情敌,江见可不会嘴下留情,一句话将人说得没了好脸,心里爽快极了。
“你讨人喜欢有什么用,日后与她成婚的人会是我,你只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罢了。”
那日在皇宫得知了些事情,李承钰心中胜算又多了几分,自己并非毫无希望。
脖颈间的凉意更甚,显然,这话刺激到了对方,李承钰唇畔染上笑。
“与她退婚,不然我今夜就要了你的命!”
江见被这一句话戳到了肺管子,要不是还留有一丝理智,都想一剑送他归西。
话语中再没一丝明媚暖意,冷硬又森然,恐吓意味十足。
不过李承钰料准了他不敢动手杀他,故而也表现得十分有胆气。
“直接要了我的命不更利落,我死了,婚约不就解了,你怎么不选?”
江见毫无阻碍地看见了李承钰面上的气定神闲,想来也是吃准了他不会乱来。
江见恨得牙痒痒,偏偏还拿这厮没法,又是攒了一肚子气。
“你少得意,只会厚颜无耻绑着不喜欢你的姑娘,觉得很光荣吗?”
“她喜欢的是我,少自己哄自己了!”
事到如今,两人都只有一个立足点,而且都很擅长利用这一点来气对方。
效果很好,江见看见他笑不出来了,顿感舒坦了许多。
因为料准江见不会要他的性命,李承钰将垂着的双腿盘起来,如果不是脖颈间横着一柄长剑,那姿态看着分外悠闲。
“人的一生很长,不过是暂时钟情你罢了,又不代表一辈子都喜欢,你怎知我与她完婚过后她不会改变心意钟情我?”
“你对她好,我也能对她好,而且我身为皇孙,你给她的我能给,你不能给她的我也能给,你就那么自信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心意?”
一辈子实在太长,谁也不敢说未来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是人心这种易变的东西。
江见的心防破了一个大窟窿,他本还想嘴硬的说他能做很多这个矜贵的皇孙不能为娘子做的,譬如洗衣做饭、捶背揉肩这样贴心的事。
但又觉得这些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家呼奴唤婢过来就解决了,可能比他做得更好,江见又说不出来了。
“你当真不退婚?”
江见最后问了句,可谓是咬牙切齿。
李承钰将心一横,冷然道:“我守仪君这么多年,若不是出了你这桩意外,被你迷惑,他怎会如此糊涂,合该下月欢欢喜喜嫁我才是。”
“不退。”
最后两字铿锵有力,听得江见两鬓青筋直跳。
“你倒是有种,但我告诉你,想娶我的娘子,不可能!”
娘子一词极近亲昵,也足够没规矩,李承钰眉头一拧就要斥他,然迎面就砸来一拳头,直将他砸得眼冒金星,昏了过去,也没力气斥责他了。
……
长安种植桂树的人家颇多,皇宫中也有一片丹桂林,临近中秋,桂花的冷香便将整个长安城都淹没了。
每日清晨,云桑一开门,便要吸一肺腑的桂香,沉闷的心情总是会好一些。
这些时日,她不死心
地频频约见李承钰,信件都送出去好几封了,总是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云桑知道,李承钰就是在避着她,但她却毫无办法。
而两人一人频频送信,一人频频回礼,送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在外人看来都是未婚夫妻间的乐趣罢了。
中秋节官员有三日休沐,十四这日傅允清闲了下来,陪着女儿一道用午饭。
饭桌上有一道云桑最爱吃的酸溜鱼片,可如今看着也没了胃口,只恹恹地吃着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