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泓扶着檐柱:“晚上!”
陈宇阳不肯退让:“少耍我,我问你几点。”
忽而刮起一阵寒风,吹得廊下那几只纱灯呼呼作响,底下的红流苏也被卷的凌乱。
沈泓喉间滑动,一阵口干舌燥:“晚上九点。”
陈宇阳嗯一声,第一次主动挂了他的电话。
沈泓站在檐下,望着远处的池糖,只觉这阵小风冷冽刺骨,好似穿过了他的皮肤,直直地往他心尖上刮。
“宣赢。”沈泓看着半池残叶,神色落寞,“你有没有过很纠结的时候,既生气又舍不得跟他生气,想咽下去又。。实在咽不下去。”
身後好几分钟没说话,沈泓回身看过去,见宣赢已然坐起,双臂搭在木栏上,腿抻的老长,毫无形象地摆着身体。
“你也不怕抽筋?”沈泓走到他身前。
宣赢微微仰着头,看着亭檐,答非所问:“你跟沈休都不会爱人,不对,沈休现在会了,你还不会。”
“为什麽这麽说?”沈泓坐下,学他的样子往後靠着,“我恨不得全都给他,我还不会爱人?”
宣赢眯着眼,眼睫被光晃的微微颤抖,他嗓音里含着轻薄的笑意:“你跟沈休被养的很好,不需要对谁低三下四,看不上的不屑一顾,看得上的用尽手段也要得到。”
“我当你是在夸我们,你也不是这样麽?”沈泓又问,“有什麽问题吗?”
“我昨晚上网看了,陈凛没有做错。”宣赢说,“但这些事你不知道,可能你根本也不屑于知道,现在你被迫得知,就觉得是你的东西背叛了你。”
沈泓拽衣袖的动作一顿,沉默着将手腕遮了进去。
“沈二,说实话吧,你表现的很大度,可实际上你在意的不行,你一边低不下身段,觉得问了显得小气,一边又舍不得陈凛,可你一想到你在家为你们二人的关系周旋,他那边却断你後路,就又觉得他对不起你。”宣赢讥讽一声,“搞得两头别扭,装的跟情圣一样。”
沈泓仍旧仰着头,亭檐边露出一线刺目的光,照的他眼睛发疼。
“伤心了?那看来是我说对了。”宣赢扭头看他,伸手过去搭住了他的肩,“二哥,你不能老那麽高高在上,你能以你自己为中心,可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以你为中心,那样就没意思了。”
陈宇阳身上隐藏很深的那股桀骜是沈泓最钟爱的,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里,陈宇阳对他有配合与顺从,也有不容置疑,倘若有一天陈宇阳真的全然顺从,那麽他可能就不再这麽喜欢。
沈泓偏头笑问:“没白在大哥身边待,说的头头是道。”
宣赢低咳了一阵,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全靠自悟,还有一点,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
沈泓细细看他神色,又问:“最近怎麽样?”
“挺好的。”宣赢跟他长吁短叹,“就是非常想去蹦极,跳伞也行。”
“你还挑上了,老实点吧。”沈泓将手掌合在眼上叹了口气,过了片刻起身又说,“回屋里晒去,外面冷死了。”
宣赢轻笑一声,见他要走也不多问,闭着眼挥挥手腕:“走你的,我过会儿要出门。”
“干嘛去?”沈泓掏住裤兜,“上你那破作坊去?”
宣赢撑起腰,哼声道:“沈二,你嘴下积点德吧,我爱我那破作坊爱的不行。”
沈泓连道几声好:“真去啊?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去!”
沈泓嘶了一声:“那你到底干嘛去?”
“朋友说来了一批料子,我挑挑去。”宣赢往外抻着双臂又问,“你要不要?有好货的话我也给你带一块。”
“我要那干嘛使,镇宅吗?”沈泓说着往外走,“买了记我账,你早去早回。”
“你的账哪有沈休的账好用。”宣赢回他,转而又想起什麽,连忙起身抱着檐柱冲沈泓的背影大声问,““咱妈让你跟他联系吗?要是不方便我回我的天星住一宿,你来我这边睡,啊?九点那个忙我帮了。”
沈泓听得直发笑,回身跟他摆手:“我又不是被关禁闭,话语权都给我剥夺了,你爱住哪住哪,我不去。”
宣赢闻言,腾出一只手跟他比了个OK。
任寒在傍晚时分回来,家中阿姨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晚餐,天色渐渐按下去,沈家父子前後归来。
一家人习惯在父母处用餐,晚饭过後沈休带着未婚妻回了朗月,沈泓与父亲陪母亲在园内散了会步,等看她吃完药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时间八点五十六分,沈泓倚在窗边点了根烟。
薄烟散在漆黑的夜里,在眼前绕着白色的绵密,楼下有几位工人走过,路过院墙往前方的管理处走去。
池糖边的修剪齐整的草杆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沈泓想它们应该是根根分明,可惜他近视,只能看到一大片微黄的模糊。
九点整,他准时拨通了陈宇阳的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接,陈宇阳沙哑的嗓音传来:“喂。”
“为什麽要发那篇声明?”沈泓把烟蒂拈进烟灰缸里,当即就问,“发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那些又关你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