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江夏,陈宇阳步行往家走。
饭店离家里大约四公里左右,陈宇阳不想打车,揣着兜里的信心里忐忑不安。
他跟江夏是吴丰安的嫡系学生,几乎是手把手地把他带了出来。吴丰安本事大脾气更大,生起气来恨不得把人吊起来打,可要是外人说他徒弟一句不好,他第一个不答应。
陈宇阳当年离开的时候没跟老头儿当面说,事後老头给他发了条信息,就两个字:-‘有种。’然後再也没跟他联系过。
这麽多年他心里压了太多事,对于老师有感激更有愧疚。他不知道老师写了什麽,或许是关心也或许是责备,但无论好与坏他都会接受。
夜空深沉,今夜无星,一路步行到家,潮湿的空气沾满了衣服。
陈宇阳洗了个澡,湿着头发也不擦,任由水珠滴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掉。
那封信在茶几上安安静静地放着,彷佛推迟一秒就能晚一些面对。
即将出门一周,他把房间收拾了一遍,甚至连边角都照顾到了,最後下楼扔了一趟垃圾,再无事可做,坐到沙发打开了那封信。
“吾徒陈凛,见信安好。”
简短的八个字映入眼帘,陈宇阳隐忍着情愫笑了一声:“臭老头儿,怎麽不骂我呢。”
房间内悄无声息,陈宇阳一行一行把信看完了。
这封信通篇不长,没有暴躁骂人的话,也没有严厉的教训,只有一位和蔼的老师叮嘱他顾念身体,其他不必挂怀。
陈宇阳拿着信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最後按原样折起来夹进了一本书里,把书放回书架上後他莫名笑了一声,想象着那个脾气上来就脱鞋揍人的倔老头是怎麽写下的这封信。
感激又不舍,他明白时间足以冲淡许多事。
六年,真的太久了。
今晚楼上楼下的邻居格外给面子,没闹出什麽稀奇古怪的动静。
陈宇阳躺在床上望着没挂窗帘的窗户,窗外夜色浓重,半空中似乎弥漫着薄雾,不久困意袭来,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陈宇阳背了只斜挎包,出门去赶十点的高铁。
其实他有台代步车,平时要是哪天失眠他就开车出去溜溜。
年份很长的一台国産车,手动挡,远远看着跟老头乐一般大,车身原本的红色褪成了玫红色,二手买的才不到一万块钱,整体接近于报废状态。
到车跟前发现上面被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车主,你要不开就卖了,别占用资源!’
这话挺不客气,便利贴看上去也贴好久了,上面一层灰,陈宇阳用指腹划了下车玻璃,一道儿清晰的印子破灰而出。
这个小区的车位全靠抢,上次出门回来他误打误撞地停到了停车位绝佳区域,最近晚上没怎麽折腾,这辆小破车确实在这儿放了挺久。
这趟原本是打算开着小红走的,考虑到小红的年纪以及这年份已久坏了不值当修的发动机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附近溜达坏了好说,外出上高速再给他扔半路上才难弄。
清明假期好多人都开车出去了,这会儿不用抢车位,陈宇阳把小红开到了一个稍微偏些的地方停好,下车後扯掉便利贴扔进了垃圾桶。
通过旧影院这条街便到了商圈主路,周边的大型商场还未开始营业,陈宇阳走到夹在商场中间的一家早餐店门前,这家馄饨做的不错,整条街都有名。
上班时他懒得排队,不经常来这家,休假期间而且现在时间也够用,打算在这儿吃个早饭再去高铁站。
推开门人果然很多,陈宇阳目光巡视着周围找空位,落在临窗一角时眼神突然一顿。
沈泓背靠椅背闭着双眼,清晨的光线落在他的发丝上带着薄弱的微光,看起来很疲累。
陈宇阳联想到昨晚的偶遇,不难看出他又是喝多的後遗症。
店内很吵,沈泓没有睁眼的意思,陈宇阳避开一位端着早点的客人,准备换一家吃。
“您好!”刚往後挪了几步,服务员热情地喊了一声,怕失去一位顾客殷勤地安排着,“有位子有位子,您先排队取早点,我给您找位子,一个人是吧!”
“我。。。。”
“一个人好说,拼个桌就行。”服务员不等他说完,经验十足地瞬间找到空角儿,精准地指向沈泓坐的位置,“大家都是拼桌的,一顿饭的功夫挤挤也没事儿。”
陈宇阳真怕服务员给沈泓吵睁眼了,连忙低声说:“打包打包,我自己来。”
服务员又很大声的哦了一下,陈宇阳看了眼沈泓的方向,见他还是闭目养神的姿态,默默松了口气。
他在服务员的指示下跟在点单口後面排队,站的还没一分钟感觉胳膊被扯了一下,他生怕是沈麻烦精醒了来招呼他,目视着前方当做什麽也没发生。
扯他的人很执着,扯了三次见他没反应,最後一下没客气,一下给他拉出队伍。
避不过去了,陈宇阳换上一脸无辜,扭头看清人後表情松懈了不少:“是你啊。”